十三也走進房間尋找起來，但不管他們這麼搜尋，信衍的鏡子還是一無所蹤。

“我明明記得就在這裡，”信衍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這不應該啊...”

“沒什麼應不應該的，”十七打斷了他的話，“如果真的沒有，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鏡子被人拿走了。”

“你說什麼...”信衍一愣，“可你們的鏡子不是都在嗎？為什麼隻有我的鏡子被人拿走了？”

十七若有所思，“這或許就是我們突破怪談的關鍵，你們認為鏡子在這裡代表了什麼含義。”

迎着十七的目光，信衍想了想道：“在現實世界，鏡子是連接現實世界和怪談世界的通道，而在怪談世界中，鏡子是連接怪談世界和鏡中世界的通道。”

十七點點頭，“很好，那每面鏡子背後的世界是同一個嗎？”

“應該是...”信衍猶豫着無法輕下結論。

十三堅定道：“不，不可能是同一個，就像在觸發怪談時會出現操作者内心的恐懼一樣，鏡中的世界也一定隻和操作者有關。”

“微微面前的鏡中世界一定就是她的内心世界，我也能感覺到這裡面一定有我的内心世界。”她舉起她的鏡子長歎道：“我們在進入這個世界時，就已經被它窺探得一清二楚，我們沒有秘密。”

十七贊同道：“說得很好，這也是你的直覺嗎？”

“...”十三還未吐盡的那口氣頓時郁結在胸口。早知道，她當初就不該提什麼直覺。

十七轉而道：“那你們覺得拿走鏡子的人是玩家還是死者？”

“我不知道...而且他為什麼要獨獨拿走我的鏡子。”信衍試探着說下去，“難道我的鏡子裡有重要線索或是重要道具？”

“也許吧，”十七思索着道，“所以我想知道，你觸發怪談後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你要把一切細節都說清楚。”

信衍沒有猶豫，将所有能回憶起的細節都細細托出。

當他說起黑衣男人沒有五官，甚至沒有屍體，隻是一陣黑煙時，十七和十三都沉默了。

“聽起來，這完全不是人，”十三猶豫着道：“信衍，你竟然害怕過這種東西？”

信衍堅定地搖頭：“不，我不害怕，我很确定他不是所謂的我内心的恐懼。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玩意。”

十七若有所思的凝視着信衍，看得他心中直發慌，“十七怎麼了？怎麼這麼看着我？”

“沒什麼，”十七垂下視線，“那你覺得你的鏡中世界會是什麼樣的？”

信衍道：“鏡中世界會和觸發者有關這一點隻是猜想，并沒有真的證實過。而且人心是很複雜的，我不知道鏡子會映照出内心的哪一部分，”他的眼神不住往下跑，語氣也飄忽起來，“若隻是我的欲望，那我都不好意思讓十三姐進入了。”

“我為什麼不能進入？”十三眉峰一皺，看着十七狠狠擰了信衍一把。

她突然就意識到信衍那暧昧的語調代表着什麼，頓時怒道：“嗯？你怎麼回事！是徹底不把我當外人了嗎？那沒事啊，我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十七氣不過，又擰了信衍一下，“說回正經的吧，我們的确無法确認鏡中世界一定和觸發者有關，所以我們需要更多驗證。”

他望向窗外，血色的月光籠罩着這個世界，遙遠的樓宇顯露出模糊的線條，世界的邊際線遙不可及，沒有人知道在這暗色中還藏着多少秘密。

“所以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嘗試先探索一些鏡中世界，”十七朝着十三笑了笑道：“不如先從你的鏡中世界開始？”

十三睜大眼睛，斷然回絕道：“不行！我拒絕！你為什麼不試你的鏡子？”

十七攤開手道：“試我的也行啊。”

信衍卻跳出來阻止，“不行，這樣太冒險了！”十七的真實身份可是前任神，他的鏡中世界想必也一定會藏着許多不能讓十三知道的秘密。

然而這個理由卻又不能說給十三聽。

但十七卻無所謂地聳聳肩，主動推開浴室的門，“沒事，試試看吧，說不定能找到線索呢。”

他說罷，竟然直接将手貼在殘留着血迹的鏡面上。

信衍來不及阻止十七的動作，不由心中一緊，但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鏡子還是鏡子，十七也還是十七。

“咦？”十七微微睜大眼睛，似是有些意外，他反複觸碰着鏡子，但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他想了想道：“對了，我說過我曾進入過另一個世界，那說不定就是我的鏡中世界，現在我通關了那個鏡中世界，可能就無法再進入了。”

十三卻不信，她執意要嘗試，但手剛貼上，鏡面就縱生道道裂紋，“啧，好吧。”她隻能放棄，但饒是如此，她也不願讓他們進入她的鏡中世界。

“你這樣可不太地道。”十七勾了勾嘴角，一擡手，瞬間就從十三手中奪下鏡子。

十三沒有阻止他，她隻是站在原地，然後看着十七觸碰在鏡面的手指被彈開。

“我說了，我拒絕。”

十七看了看微麻的指尖，又看向十三，勾了勾嘴角，“看啊，這也可以作為證明，鏡中世界的确與觸發者有關。”

他拿着鏡子，将鏡面對準十三，“我可以不進入你的鏡中世界，但你要告訴我鏡子裡都有什麼。”

十三撇開了頭，她不想面對十七審視的目光，也不願窺見鏡中的自己。

沉默片刻，她才道：“我不知道鏡子裡面有什麼。”

信衍并不信，“十三姐，我們都是為了解決怪談，這是必要的犧牲。”

十三握緊拳頭，高聲道：“我都說了我不知道！”

她低下頭看着攤開的手心，艱難道：“我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感覺，這面鏡子就像和我的内心連接在一起，你碰到鏡面時，就像有一隻手從後腦勺的洞中伸進大腦，所有的情感、記憶、知識都順着這個洞流走了。”

“嗯，所以呢？”十七的語調顯得有些冷漠，“就因為這個原因，你拒絕我們進入？”

“對，不可以嗎？”十三深深吐出一口氣，平複情緒道：“這是我的隐私。”

“當然可以，這是你的權利，”十七歎了口氣，“但我必須要提醒你，這有可能會讓我們的進度變慢，而顔九微和唐棠可不一定能等這麼久。”

十三猛然轉頭，看着十七怒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十三姐，這怎麼能叫威脅呢，”信衍插了進來，擋在十三的面前，“但我們現在隻有這一個線索。”

十三猛然看向他，“我就知道你會幫他說話！”

“我哪有幫他說話，”信衍覺得委屈，轉頭又對着十七道：“十七，你的态度也好一點。”

十七微微睜大眼睛，怔愣地注視着信衍，幾秒之後，他像是反應過信衍說了什麼，猛然抿緊唇線，低下頭輕聲道：“我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我也是為了快點解決這個怪談而已。”

他的話似乎沒什麼問題，但十三就是覺得這人的話簡直陰陽怪氣，她指着十七的手微微顫抖，連話都說不通順，“行吧！随便你怎麼說，把鏡子還給我。”

十三一把搶下鏡子，低頭看了一眼安然無恙的鏡子，剛想繼續回怼十七。

但旋即她就再次低下頭，睜大眼睛看着鏡中映照着的天空，皺着眉道：“不對！外面是不是天色變亮了？”

信衍望向十三的身後，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擋不住初生的陽光。

他逐漸能看清楚對面牆體上的巨大挂畫，那裡常年都挂着美食街的宣傳圖，他曾經無數次路過這裡，但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那上面已然變得如此斑駁。

十七繞過他們，徑直走向窗戶。

信衍和十三也很快反應過來，跟在他身後。

當往下望時，信衍甚至還産生了一種他們已經回到現實的錯覺。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遊蕩着。

伫立在街角的男孩突然對上信衍的雙眼。

下一秒路上所有的行人都一同轉動着僵硬的脖子，睜大漆黑的雙眼看向他們，甚至有些人的頭顱已經旋轉了180度。

望向他們的雙眼猶如無數的蟲穴，裡面湧動着進食的欲望，連接成一整片如海般的深淵。

‘發現你們了。’

那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生物同時勾起相似的弧度。

信衍忽然就明白那張字條上的話，原來白天需要小心的是這些東西。而這些也正是那些在夜間無法動彈的假人。

“我們被發現了。”十三緊張地壓低聲音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十七後撤一步，輕聲道：“我們可能需要逃難了。”

他話音剛落，走廊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與蜂鳴聲！

十七轉頭看着洞開的大門，又迅速回頭看向窗外的地面。

那些人形生物變得不再像人，有些甚至生出突起的複眼、寬大的鱗翅與尖利的瓜鈎。一些飛在半空中，一些攀爬在外牆上，另一些甚至吸附在窗玻璃上，正用尖利的口器切割着玻璃！

而走廊上的訪客也到得很快，雜亂的聲響近在咫尺！

信衍握緊匕首，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怎麼辦？！”他急促道：“逃還是打？”

十三單手抓着鏡子，另一隻手按在地上，她的力量在地闆間穿行，生出一叢叢尖刺，試圖穿透走廊上那些怪物的身軀。

然而她卻失敗了，殺死一兩隻怪物不算什麼，但在它們的身後還有更多怪物湧進來，它們無所顧忌地踩踏在同伴的身軀上，甚至直接将那些血肉模糊的殘軀撕扯着吞食下肚！

那些怪物的實力遠超她的想象，它們不僅強大，更可怕的是數量！

“不行，”十三狠狠錘了下地面，“太多了，這根本打不完。我們隻能想辦法逃！”

十七将長刀舞得密不透風，将所有膽敢撲上來的怪物切割成碎片，他咬着牙道：“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在外面可都是這種東西。除非...”

“除非什麼？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賣關子了，好嗎？！”十三吼道，她已經用上珍藏已久，舍不得用的材料。

鑄成的武器有多好用，她就有多心痛。

“我沒有賣關子？答案你不應該早就知道了嗎？”十七的聲音聽上去還算遊刃有餘，“不就在你的手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