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青,烈日炎炎。
一家不起眼的羊蠍子店裡,兩個幾個月未見的好友正享受着短暫的相聚時光。
劉雪剛啃完最後一塊羊蠍子,手機彈出一個對話框,她用小姆指點開,邊擦手,看到北青校友會群彈出一條信息:
淩翊今晚也來校友聚會。
有點炸裂。
劉雪下意識瞥眼謝聽晚,踟蹰着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這個消息。
把她诓去更不合适。
所以,她一五一十對謝聽晚複述了這則消息,末了補充句:
“倒是稀奇,他明明回複“有會,請假”的。”
說完,頗有些緊張地看向對面的謝聽晚,胸口悶跳了兩下。
謝聽晚正舉着半杯楊枝甘露喝,神色說不上的疲怠,“哦”了一聲。
說起來,劉雪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暗戀過淩翊的人。
可惜生了波折,畢業那晚她沒能表白,不然,興許,他倆早已雙宿雙栖。
許是怕她碰見他會尴尬吧。
空調冷風掃過,前塵往事冰封在過往塵埃。
劉雪抱住涼意潺潺的臂膀試探着重又問了句,
“今晚的校友會,你還陪我去嗎?”
這一會功夫,群裡已經炸開了鍋,歡呼點贊吹彩虹屁的消息震裂了劉雪的腦袋,各個小群裡,吃瓜的全蹦了出來。
她幹脆調了靜音,手機被扣在桌上。
點真背!
好不容易和好友見一面,偏生與校友會沖突,前腳剛說服社恐的謝聽晚陪自己赴會,如今又出了這樣的差頭。
相比這個,劉雪不願隐瞞诓騙,甯願心中忐忑。
謝聽晚手中的楊枝甘露被晃得起了泡沫,半響,她才悶了聲,
“去吧。”
與其說是回應,更像是歎息。
過去的事了,再聽到那個名字,沒有想象中的驚濤駭浪。
就像楊枝甘露裡的泡沫,時間久了,會一點點消失,悄無聲息。
“校友會幾點?”謝聽晚問。
劉雪巴不得話題被岔開,話音未落搶先回答,
“六點。”
她雙手扒在桌沿邊,“說好了一起去,不能反悔。”
校友會是他們Z醫大考來或工作在北青的一群人攢的局,說白了,為了人脈。
淩翊就是這群人裡的佼佼者,全國No1北青大學的博士,Z醫大時最耀眼的一顆星,他的光澤下,劉雪感覺萬物皆失色。
以至于她的好友當年的那場表白,她比謝聽晚還沒底。
還好提前傳出淩翊師兄向李欣然師姐表白的風聲,
不了了之。
“你心情還好吧?”劉雪看出好友一下午有些心不在焉。
“沒有。”謝聽晚眉心簇出一條細紋,“我在想明天項目演示的事情,還有一個患者媽媽臨時有事,想要調時間。”
“你工作好忙啊!大學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劉雪感歎,同是天涯忙碌人。
“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謝聽晚不大會處理這些,而且,她也不想考研複習的時間精力被無效占用。
劉雪:“我看你主任挺器重你的,這樣全國的會都帶着你。”
說到這裡,謝聽晚更抑郁,“哪裡是器重,我們那個小醫院,康複專業的人就三兩個,語言康複隻有我一個人做。我主任接了個肌骨康複的項目,他也搞不懂,直接扔給我。”
說到這,劉雪來了興緻,“正好啊!老話說的好,甯做雞頭,不做鳳尾。做好了項目,轉正評職稱不都很順暢?你作為科班出身,如果把康複做好,你們單位說不定能因你出名了。”
好友的話很鼓舞人心,謝聽晚卻異常清醒,一個十八線市級醫院,挂着三甲的名頭,各個科室都沒有拿得出手的醫生。
徒有其表。
拉着破車登頂,謝聽晚可沒那個豪情壯志,何況不搞科研,沉迷于内耗的地方,弄不好蹉跎一生。
謝聽晚這些話沒和劉雪說,因為這件事的内裡,藏着父母那輩考編的偏執,
在他們心目中,别說市級,縱然縣級、鄉級的編制,也高于省級醫院的“臨時工”。
這點上,謝聽晚解釋不通、執拗不過,最終順從他們的意思考了編,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外省的人無法理解。
謝聽晚以前向劉雪解釋過,解釋不通。她把手機扔進包裡,趕日程的架勢,
“走吧,找個就近的咖啡廳,我刷會題。”
劉雪随她起身,兩個挽着出了館子,
“你剛才不是說,下午還有會,開完會再過去?”
謝聽晚警惕地看着穿流而過的車輛,分出僅有的一點心思回着,
”主任下午研讨,沒我什麼事,讓我自由活動。”她手心滲着冷汗。
劉雪笑道,“你一點沒變,還那麼怕過馬路。”
說着,牽過她的手,穿過馬路。
在露營地不遠的一處咖啡廳裡,兩個女生各點了杯咖啡,一塊抹茶慕斯,謝聽晚舉着手機,迅速在BC斬上刷單詞,再沒理過劉雪。
劉雪習以為常,安安靜靜地一條條刷着大幾百的八封消息。
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聽說李欣然師姐在北青,也來參加今晚的校友會。]
這是什麼糟心的消息。
劉雪單獨加了那人WX,盤問了半小時,最後的結論:聽說。
隻是[聽說],倒令劉雪不知該不該将這個消息告訴謝聽晚了,說了會不會太小題大做?好友剛才聽見淩翊的名字,似乎已經并不在意。
謝聽晚埋頭學得認真,全然沒注意到劉雪一浪高過一浪的内心起伏。
直到日光偏西,餘晖碎成波光粼粼的暖色,劉雪也沒拿定主意。
“好美啊!”她拖着腮,望着窗外,反而被天空美景吸引,空調中和了燥熱,隻剩璀璨的美。
“好久沒見過這麼美的日落了。”北青這座城市太忙碌了,她被裹挾着,追着趕着往前走,似乎好久沒駐足過。
謝聽晚選對最後一個單詞,放下手機,反問,
“你剛才說什麼?”她的确沒聽見。
劉雪指指天邊,”自從來北青後,很久沒這樣空出時間欣賞這麼美的風景了。”
謝聽晚朝西望了眼,再次收起東西,輕“哦”了聲,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大學時候謝聽晚最愛日落的,現在連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她們走出咖啡廳時,劉雪感慨,
“你怎麼比我都趕時間,這還是那個溫吞的你嗎?”
“我沒變,隻是我發現有目标和想做什麼是不一樣的。目标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的事,可能是這個階段不得不做,這種情況下,人是沒什麼激情的,想做的事,就不一樣了。”
她們順着過街天橋往上爬,餘晖沒過天橋,灑進謝聽晚杏眼眸中,如星芒落目。
仔細一瞧,劉雪當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謝聽晚眼中自有絢燦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