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棋一開始還沒發現,後來覺得頭皮被扯得有些緊,才擡手碰了碰自己的頭,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還是小孩子。”趙觀棋啞言失笑,笑容無奈又溺愛。
眨眼間,他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眉宇間倏地出現幾分眼藏不住的痛苦之意,濃眉快要擰成一團。
“大人!”池奉剛好端着今晚的湯藥進來,第一眼就見到趙觀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攀着桌子,手指止不住地發顫,手背青筋暴起,臉上神情全是痛楚。
池奉将湯藥撂在茶桌上,連忙彎腰攙扶趙觀棋:“大人,你的病又——”
“小聲些,”趙觀棋打斷池奉的話,“别讓雲姑娘聽到。”
池奉着急得不行:“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擔心雲姑娘發現,雲姑娘那麼聰明,肯定瞞不住她!還是先把藥喝了,然後回房休息吧大人。”
趙觀棋痛得再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點頭應下,在池奉的照顧之下慢吞吞将湯藥服下。
茶室外,雲松青躲在門側的柱子後将趙觀棋和池奉二人的對話聽了個全。
她有氣無力地靠在柱子上,捏着眉心冥思苦想,卻始終毫無頭緒。
趙觀棋的心脈症越來越嚴重了,若是再找不到最後一味藥引,她擔心他熬不過今年這個冬天。
不能再嘻嘻哈哈了,也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官場搏鬥上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得想辦法為趙觀棋尋到最後一味藥。
池奉扶趙觀棋回房後,趙觀棋開口道:“這個月的藥是不是煎完了?”
池奉點頭:“是,方才那是最後一副了。”
“明日你去找夏歸笙,讓他給我再添一點……咳咳……藥量。”話音未落,趙觀棋就猝然偏頭咳了一陣。
“大人!”池奉驚呼,臉色跟着驟變。
“不礙事,我累了,想休息,扶我到床上去。”趙觀棋蒼白着一張臉對池奉細聲吩咐。
“……好。”其實池奉很想自作主張連夜去把夏歸笙揪來相師府給大人看看身子,可見到大人如此難受,他實在不忍,隻能随了大人。
自打雲松青和丞相一前一後開始幫助收留進京趕考的學子,其他京中權貴也紛紛開始效仿,有錢的就包客棧,沒錢的就把自己家多餘的房間讓出來給這些考生住。
上朝時,禮部尚書陳嚴柏上奏:“聖上,秋闱在即,相比去年,今年學子們進京趕考要從容有序得多,學子們都在京中找到了暫住的場所。”
“甚好!”衡帝龍顔大喜。
“當然,學子們能得到暫住地,還是要歸功于丞相和雲卦師。”
衡帝:“此話怎講?”
陳嚴柏娓娓道來,将雲松青和丞相所做的事一一告知于衡帝。
聽完陳嚴柏所言,衡帝點頭誇贊:“不錯,丞相和雲卦師此舉大善,朕重重有賞!”
“微臣多謝聖上,”雲松青作揖道,“能為我們大衡未來的賢人提供微薄之力,是我們這些臣子應當做的。”
丞相也不甘落後,接話道:“雲卦師所言有理,若是這些學子日後能為我大衡做出貢獻,今日之舉,算不得什麼。”
李為見縫插針對丞相說:“是啊,倘若丞相從前也同今日這麼想,恐怕我大衡的人才也不至于才這麼點。”
雲松青一驚,抿着嘴邊憋笑邊看向李為,結果跟他相視那一刹那,自己更想樂了。
她趕忙轉移目光,混亂之際視線不自覺落到了趙觀棋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上。
半天空藍半煙紫色的玉镯挂在男人細白的手腕上,叫人光是看一眼就春心蕩漾。
趙觀棋的骨架其實并不小,但因為身體常年帶病,身上沒什麼肉,才比旁人要清瘦一些。
思緒飛到九霄雲外,想到趙觀棋越發虛弱的身子,雲松青愁得直歎氣。
她愁着愁着歎着歎着就忘了自己還在上朝,歎氣聲是越來越大越來越長,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麼難事。
中途趙觀棋偏臉用眼神提醒了她好幾回,這丫頭愣是沒回過神來。
直到衡帝也發現了她的異樣,暫停與其他大臣的談論對話,轉頭關切問:“雲卦師,為何一直歎氣?”
雲松青猛地一僵,思緒驟然回籠,她皮笑肉不笑地尴尬胡扯:“回禀聖上,微臣是在擔心,若是有人搶了這些學子科考的名額該當如何?”
此話一出,紫宸殿内頓然鴉雀無聲,一時之間無人敢吭聲,尤其是做賊心虛之人,他們面上雖不顯,依舊從容淡定,可隻有他們自身清楚,自己心裡那張鼓打得有多厲害。
衡帝神色凝重了幾分,擰着眉頭問:“雲卦師這麼說,可是已有頂替科考名額這等事發生?”
雲松青與趙觀棋對視一眼,還是決定說實話:“微臣不敢欺瞞聖上,前兩日罪民王貴之子王銘,剛因此事被捕。”
“混賬!”衡帝勃然大怒,“一個罪民之子,也有資格參加科考?究竟是誰在背後作祟!雲卦師,你可知是何人在幫王銘?”
底下朝中大臣大氣不敢喘,生怕雲松青張口就指向自己。
雲松青面色不改:“微臣的确占蔔得出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