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粟這一夜睡得不太安穩,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睜眼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床頭櫃上的鬧鐘顯示是五點四十。
她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枕頭,發現床上空無一人,被褥也沒有被翻過的痕迹。
他昨晚沒上床?
還是走了?
她翻開被子,攏了攏睡衣,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一踏入客廳,擡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安靜坐着的高大人影。
他穿戴整齊,身上黑色線衫應該洗淨後沒完全幹透就套在了身上,有些褶皺。
外面天色昏昧,籠着層潮濕霧氣,他的輪廓隐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裡,嘴上銜着根猩紅的煙,不緊不慢地吞吐着,臉色在朦胧煙霧裡,接近透明。
他不知道在那裡坐了多久。
像一道孤獨而陰郁的影子。
應粟沒有出聲,看了他很久。
直到手中那根煙抽完,她才朝前走了一步。
席則也在這時察覺到她的存在,回過頭,将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醒了?”他微微挑眉,嗓音似是被砂紙磨砺過,格外低啞。
應粟走過去,看了眼他眼底的青灰,“你一夜沒睡?”
席則低下頭,不說話,繃直的背脊似是在壓抑什麼情緒。
許久後,他才擡起頭望向她,眼神晦暗不明,“你昨晚做夢了。”
應粟不解,“然後呢?”
做夢又不是多稀奇的事。
“在夢裡,你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應粟身形一僵。
“……小叔叔?”
席則咂摸着這個稱謂,勾起唇角笑了下,“這就是你忘不掉的前男友?”
應粟臉色煞白。
為什麼她那麼決絕,那麼用力地想要斬斷與他的一切,可她的夢,潛藏在她身體最深處的意識,還是背叛了她?
席則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裹挾着無形的壓迫感,他抓住她顫抖的手腕,垂眸問:
“你昨晚那麼痛快地答應了我,是想讓我來填補你的空虛嗎?”
應粟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别開視線。
無聲勝有聲。
席則自嘲一笑,松開她緊攥的手腕,往裡面放了個東西。
然後評價她,“姐姐,你真的很渣。”
應粟垂眸,掌心裡躺着一串鑰匙,是那輛保時捷。
“但我們交易不變。”席則溫柔地摸了摸她臉頰,然後指腹向下,觸上她冰涼的心口。
“我說過,我不要你的心。裡面裝着誰我也不在乎。”
“但是姐姐,”席則有些挫敗地看着她,語氣低落,“别再躺在我懷裡的時候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了。”
“這比拿錢羞辱我更傷人。”
說完,席則又黯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應粟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拉住了他手臂,可一句‘對不起’生生卡在喉嚨裡。
她說不出口,又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他們本來就隻是炮友關系。
可席則一副俨然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讓她心裡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她隻好随意扯話,試圖揭過這一篇:“你去哪?”
“回學校。”席則語氣硬邦邦,顯然憋着火,憋了一夜。
“你把車還我了,準備怎麼去?”
“坐公交。”
“公交最早一班六點半。”
“我去站牌等着。”
應粟望了一眼外面昏沉的天色,“外面可能要下雨,你等我會兒,我送你回學校。”
席則甩掉她的手,冷硬道:“不用。”
應粟不由分說地拉他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十分鐘。”
她沒化妝,快速洗漱完換好衣服,出門見席則果然乖乖地坐在原地等她。
即使背影寫滿了不爽。
應粟低頭笑了聲,還真是小孩。
聽到腳步聲,小孩冷酷地睇來一眼,上下掃了她一眼,眉毛皺起,“你就穿這個?”
應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搭。
酒紅色的修身v領開衫,藍色高腰牛仔褲,經典配色,沒什麼不妥啊。
席則不動聲色地看她,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普通簡單的穿搭到她身上都會性感得要命。
“你不說外面要下雨嗎?也不披件外套?”
“我送完你就回來了。”
“我再等你一分鐘,去穿。”
“好。”應粟不在一些無謂的小事上浪費口舌。
何況小孩正鬧脾氣,她哄着點也沒什麼。
隻是回來的時候,她身上穿了件風衣,手上還拿了件沖鋒衣。
她将沖鋒衣扔給席則,“你穿可能有些小,但披着點也能擋風。”
席則看着衣服有些像男款,以為是她前男友的,甩手扔掉,冷哼:“我才不穿别人的衣服。”
應粟一眼就看穿了他,“那是我的衣服。”
席則立馬撿起。
應粟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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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回學校,應粟不想太招搖,開了輛低調的奔馳S600。
上車後,她輸入東霖音樂學院的導航,偏頭問他:“去哪個門?”
席則挑挑眉:“你了解過我?”
“别廢話。”
“東1門,離宿舍樓近,我回去換套衣服。”
應粟選中列表,導航開始。
車程不遠不近,半小時左右。
他們出發的早,沒遇上早高峰,公路上車輛寥寥。
席則安穩地靠在座椅上,撐了一會兒後,困意襲來,他将應粟的沖鋒衣外套蓋到身上,腦袋埋進去舒服地嗅了嗅她的氣味,然後慢慢阖上了眼。
平穩均勻的呼吸聲很快充斥進寂靜的車廂。
應粟看了他一眼,扭頭望向前方,視線忽地蒙了一層水光。
窗外天色隐晦,細雨如期而至,一點一滴彙聚成線,落在玻璃窗上,濺起碎玉般的聲音。
清秋的晨雨總是分外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