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于祈安依然沒有握上去,他望着那隻攤開的手,虛虛地搭上一截指尖,在觸碰到馨蘭溫熱的掌心時,就又輕飄飄地抽出。
他用手撐着床邊,雙腿下挪碰到地面,他将重心移過去,施力準備站起來,小腿肚就驟然一軟,整個人往前傾,差點直接摔下去。
還好貓反應快,一把拉住了于祈安的手臂。
“不要逞強。”貓低着聲音,大力将差點跪到地上的青年拽起來,他的手順勢往前一攬,勒出青年單薄的腰線,讓他可以借着自己的力道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這五天的昏睡令于祈安全身軟弱無力,他也沒想到,剛剛蘇醒的他連站起來都費勁。
“走吧。”他斜靠在貓身上,将重量分擔出去一半,他的喉嚨幹澀,隐隐攜帶着血腥味,所以聲音格外沙啞。
他動了動腦袋,往藍色屏障那邊看去:“别讓大家等急了。”
馨蘭站直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上蹭到的牆灰,對着這位明顯是生氣了,态度都疏離不少的青年,試圖表現出她們歡迎、友好的一面。
“她們都想在你清醒時見你一面。”馨蘭想了想她之前通知的會議主題,有些心虛,但不多,所以這話張嘴就來。
走出這間毀了一半的房間,準确來說,是走出這間之前不是病房,之後被改造成專門安置于祈安的病房。
門外的旋轉樓梯不是很長,枯黃色的牆面似乎很久沒有清理了。
他們踩上吱吱作響的木質樓梯,轉過兩、三圈就來到了三樓,迎上來的不是筆直的走廊,而是一扇瞪着一隻黑眼睛的鐵門。
鐵門似乎有些生鏽了,紅色的斑點混雜着暗綠色的長條糊了薄薄一層。
馨蘭将自己的臉湊上去,空洞的黑眼睛眨了眨,發射出一道紅光,紅光自上而下地掃視着馨蘭整張面孔,随後黑眼睛閉合,“咔塔”一聲,門不用人推,就自己緩緩打開。
透過門張開的縫隙,可以看見房間内的人類已然癱成一團,于祈安環顧一圈,竟是連一張臉都看不見。
——隻能瞧見一個又一個飽滿的後腦勺。
桌子的主位屬于馨蘭,她的右手邊坐了四、五個人,左手邊一個人都沒有。
貓扶着于祈安,非常貼心地拉開桌子左邊的兩張椅子,方便于祈安坐下。
這裡視角好,于祈安的右手邊就是馨蘭,他正好面對門的方向,一擡頭就能看見那幾個人類。
剛剛碰到椅面的馨蘭就聽見貓哼出不加掩飾的嗤笑,她頓住調整椅子的動作,慢騰騰地擡眸,目光在于祈安幅度不變的笑容上一掃而過。
馨蘭:……
她覺得自己從他們的眼神裡讀出了懷疑與嘲諷。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就将身子往後一靠,椅子腿無情地劃過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她大力甩出一巴掌拍到桌上,壓嗓進行喚醒服務。
“醒醒,都别睡了。”桌子上的水杯左右搖晃,濺出來了幾滴液體。
“嗯嗯?”有人像是被長槍捅着屁股了一樣,撲棱一下睜開眼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醒。
什麼樣的領導帶領什麼樣的下屬,于祈安瞧着隻覺得這群人和她們領導如出一轍,都是一樣的德行。
這些剛剛醒來的人類在看清屋内多了兩人後,目光微動。
“喲,烏圓心心念念的睡美人醒了!”睡眼惺忪的女性清障師左右一掃,立馬認準其中的生面孔就是烏圓一直惦記着的那位。
烏圓?這個名字……
睡美人是指我自己嗎?
走了一段“長”路,從坐下後就在平緩呼吸的于祈安銜笑看向貓。
呆貓起的名真是直白,不過也很可愛就是了。
——烏圓,貓的别稱。
當人類問道自己叫什麼名,“呆呆”兩字實在說不出口的貓在情急之下,腦袋一轉,給自己取了個這樣的名。
烏圓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說話的清障師,他注意到自家鏟屎官的視線了,但他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模樣。
畢竟悄無聲息的給自己換了個名字,顯得他像是很嫌棄之前的那個稱呼一樣。
雖然他确實不太喜歡“呆呆”這個叫法。
“沒有心心念念。”烏圓慷锵有力地反駁。
清障師伸長手臂,向上舒展着腰部,眼角一翹,調笑着:“嗯~那烏圓是承認睡美人這個昵稱啦?”
烏圓不快地抿唇:“我沒有承認。”要說于祈安是什麼美人,也該是病美人才對。
“可是烏圓剛才都沒有反駁吧。”清障師旁邊的一名男子晃晃手指,加入了這個對話。
清障師應聲附和:“沒有反駁哦,烏圓剛剛隻說沒有心心念念,壓根就沒提到過睡美人這個稱号~”
“是哦是哦,不怪烏圓那麼擔心,瞧着睡美人俊俏的臉蛋變得憔悴蒼白,我都覺得心碎呢。”男子當場表演了一個西子捧心。
烏圓本來就憋着一肚子氣,這會聽着那兩人一唱一和的調侃自己和于祈安,氣頓時就是一陣上湧,直往腦袋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