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體現在對他的招惹上,還有兩人的生活方式、習慣喜好等等諸多方面。
而他們都是性格強勢的人,火星撞地球的後果注定噼裡啪啦,不死不休。在一起半年多,就爆發過不下十次大大小小的争吵。
吵架這種事情小吵怡情,偶爾為之屬情趣,但次數一多,厭煩也就潛滋暗長了。
說不清那次的導火索是什麼,榮峥隻知争執過後,自己說了一句——“你脾氣怎麼這麼大,過不下去就分手。”
話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但天之驕子怎可能認錯。
程川也執拗,雙拳緊攥,像隻被逼到絕境的困獸那樣杵在原地,死死盯着他。榮峥懷疑此時若是有把刀,對方能和自己同歸于盡。
倆人各自站在沙發的一角,相對無言,咫尺天涯。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說罷,榮峥扯扯領帶,彎腰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西裝外套,挂在臂彎裡出了門。
他沒去公司,開着車漫無目的在大馬路上轉了許久,直至薄暮冥冥,才拐入一座商場。
榮峥不懂該怎樣去讨好一個人,向來隻有旁人上趕着巴結他,思來想去大半天,最終得出了想為那句過火的話道歉,那就得送個表示自己沒有那個意思的禮物的結論。
“過不下去就分手”,但其實他沒真想分手——送什麼可以讓程川相信自己沒有分手的意願呢?
榮峥沒思索太久,大步流星走到商場一樓的一家珠寶首飾奢侈品專櫃前,修長食指點點鋼化玻璃下一雙鉑金對戒道:“麻煩幫我包起來。”
事發突然,他隻能依據印象裡程川無名指的粗細大緻選了個尺寸。
或許榮峥當時的狀态看起來就差沒寫着“人傻錢多”四個大字,櫃姐都是人精,當即從獨特性、情感價值、紀念意義、個性化搭配等角度出發,發表了一通激情澎湃的演講,最後成功将他忽悠——不是,說服得選了刻字戒指。并且當場以近乎五倍的溢價加急,專門從幾十公裡外的總部現刻現送。
是以當榮峥拿到這對獨家定制、刻着“Z&C”字樣的素戒時,已近午夜。
他喜氣盈盈地揣着戒指開車回家。
但程川的作息相對于當代年輕人來說實在過于健康——他從不在十二點後睡。
故而當榮峥踏入别墅,迎接他的隻有滿室寂靜。
榮峥也不着急,簡單洗漱過後便上了床,打算天亮再給對方。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實是一大清早,他就被秘書一個電話叫醒,匆匆趕往公司,開啟了長達一個多月的忙碌,期間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
程川好像忘了那一場争吵,在微信上同他還是該說說該笑笑,榮峥不動聲色松了口氣。
他看到自己留在床頭櫃抽屜裡的對戒了嗎?現在這個态度,是不是證明程川已經接受了他的道歉?既然這樣,為什麼沒戴上?會不會是沒想好?
也對,他們才在一起多久,程川興許還要一段時間來好好考慮……
無妨,等自己忙過這段時日,再重新求個婚吧,還是得鄭重些,儀式感不能少……
可惜後來,就沒有了後來。
此後七年多,程川仿若換了個芯子,再未和榮峥起過龃龉。
但他也并非一夜之間突然性格大變,否則後者不可能不生疑。
程川隻是愈來愈在一些事情上逐漸沉默,旋即作出妥協,之後不多時,就又重新自己把自己哄好,溫順地喚“阿峥”了。
他便是這般,一點一點地剪掉性格上的枝丫,把自己修成心中以為的、戀人會喜歡的模樣。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也麻痹了榮峥的知覺。
真的一點兒都覺察不到嗎——榮峥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回憶曾經那個桀骜的少年郎,一次又一次逼問自己——你到底是确實無知無覺,還是因為圖省事?
一個性子乖軟、颀長漂亮、做飯好吃、會暖被窩、隻要他有需随時能張開腿任操的男朋友,多麼完美,多麼讓人省心啊。
可最後生出厭倦,覺得意興闌珊,因此多有漠視的也是你,一個人怎可以卑劣到如此地步?
越複盤,榮峥越絕望,他都替程川的青春不值。
可若要他就此放開對方……做不到,也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榮峥閉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氣,拿出手機緻電秘書:“把和優境地産老總那個會議推到明天後的空閑時間。”
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往外走——他要去找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