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接過手機,直截了當:“讓他回去。”
“小川你聽我說,”榮峥語氣略顯無奈,“沈季池離家出走了,沈伯涯自己也焦頭爛額,目前誰都沒有找到他。我怕他腦子不清醒做出什麼事,所以才給你雇保镖的。聽話,等找到人再撤掉好不好?”
“不好。”程川卻道,“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吃藥?”
“小川……”
“要麼他走,要麼我走。榮峥,再也不打擾是你親口說的,這麼快就忘了嗎?”
電話那頭陷入沉寂,程川徑自挂斷,将手機還給保镖時不鹹不淡:“别再跟來,除非下次見面你想給我收屍。”
他風輕雲淡,就像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麼一樣簡單,保镖目瞪口呆,欲言又止。
程川卻是耐心告罄,絲毫不顧撂下的這句在對方心中引起怎樣震動,拍拍手撿起滾落一旁的手電筒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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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文學界萬古長青的題材,你小子福氣在後頭呢。”
回到租屋,程川洗漱過後接到霍方圓的視頻通話,把近日發生的事情說與對方後,收獲如上評價。
“别了吧,”程川被她猥瑣的語氣搞起一臂雞皮疙瘩,不無嫌棄道,“消受不起,我真的不想跟他再有一點牽扯。”
霍方圓:“也好,咱不受那委屈,男人千千萬,不行就換——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介紹?相信學姐,年輕小狼狗可比老男人香多了……”
程川雙手合十:“饒了我吧。”
手機那邊的人哈哈大笑。
“别說我了,”程川不放心地看向她,“伯父伯母的思想工作做得怎麼樣?還是堅持讓你聯姻嗎,真沒有回旋餘地?”
“就那樣呗,”霍方圓眼神遊移,不願多提,“每次聊不到三分鐘就會吵起來,打砸東西。說真的,有時我甚至想快點辦婚禮吧,結婚後搬離這裡,是不是一切都會好很多?”
小小屏幕的背景雕金砌玉,富麗堂皇,衣衫素淨、雖然比京市見面時胖了不少但仍身形嬌小的女人置身其間,落落寡合,整個人坐在那兒恍若這間屋宇一道未愈的傷疤。
“學姐……”
“哎呀别說我了,”霍方圓将他不久前才剛說過的話返還,“你呢,真打算在那座濱海城市待一輩子?”
程川擺頭:“沒有,就是歇會兒,月末就退租了。屆時……我想到處走走。”
四處走走,那就是居無定所了。
“一個人?”
程川聳肩:“和我的相機,三腳架,或許還有斯坦尼康……我的靈魂伴侶們。”
“好叭,好叭。”霍方圓真心實意笑開,“小川,如果幸福太難,那我祝你自由。”
“我祝你快樂、平安,學姐。”
霍方圓笑得牙不見眼。
失敗的情感話題到此為止,倆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癢的才挂斷。
與此同時,京市,榮氏總部高層的總裁辦公室裡。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榮峥聽完保镖的彙報,面若寒霜。
保镖就算再神經大條,此刻後背也不免滲了冷汗,硬着頭皮回答:“是。”
榮峥默了片刻,擺手:“行,下去吧,暫時不用跟着了——派幾個人暗中幫助沈伯涯,盡快把人找到。”
“好的,老闆。”
保镖退下後,秘書敲門走進。
“榮總,施小語今天聯系我,說是願意道歉了,問我們能否删帖……”
前幾日程川劃清界限,不願接受那個玻璃杯,把它放在榮峥車後座上後,後者沒再硬塞。
而是将之重新送去權威機構鑒定,拿到結果後因為追訴時效已經過,便直接選擇全網公開。
在專業公關團隊的操縱下,輿論頃刻反轉——早先抨擊程川的人偷摸删評,群起而攻之的對象轉為始作俑者。
全民法官的時代,真相揭露往往會成為更危險的轉折點。
概因當事實迫使群體承認錯誤時,集體潛意識會啟動自我保護機制,人們會将過剩的負罪感轉化為更猛烈的攻擊,如同賭徒輸光籌碼後加倍下注——那些曾向蒙冤者揮出利刃的手,又整齊劃一地調轉矛頭,指向了真正的罪人。
“靶子”找正确,繼續用暴力完成對暴力的救贖。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程川一樣,做到在風雨中也站得□□的。
所以當施小語體會到十年前及現在程川的遭遇之後,終于感受到怕,開始求饒。
隻不過——
“我給過她機會了。”榮峥雙眸古井無波,不為所動。
小川心軟,寬容,豁達,堅韌,也圖省事……可以對受過的傷既往不咎——他不行。
榮峥做不到對程川過往的委屈置若罔聞,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和事,都得一一付出代價。
法律之外,他會傾盡所能給他最大的公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