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音響的樂聲緩緩流淌,程川跟着哼,也沒管着不着調,快意就是。
哼着哼着,便發現後視鏡内的畫面不大對勁——有輛車跟在他身後許久了。
國道公路平坦寬敞,對方卻不超車,始終不遠不近跟着……有點怪。
程川不動聲色放慢車速,後面一輛SUV見勢,打燈超過。那輛被他注意到的車卻沒照做,而是同降了速度。
是誰?程川牙關咬緊,曲也不哼了,腦子疾速轉動,榮峥?還是……沈季池?抑或其他無意間得罪過的人?為什麼跟蹤他,要财還是要命?……
揣着一兜疑問,程川把車開入沿途一座加油站。
那輛車果然在跟蹤他,緊随其後也拐了進來。
趁着服務員加油的空隙,程川下了車,快步朝那輛進站卻不加油也沒下車采買物資的車走去。
駕駛座車窗被扣響,降下,程川掃視一眼,車内裝飾如常,正副駕上各坐了個男人,打扮都是西裝墨鏡,方臉寸頭,乍一看像倆複制粘貼出來的機器人。
“保镖?殺手?誰派你們來的,榮峥還是沈季池?”程川開門見山。
“保镖。”副駕上的道,“榮老闆讓我們跟着保護您。”
“沈季池又跑了?”
“老闆沒說理由,隻是讓我倆随身保護您。”
程川煩躁地抓抓頭發,好不容易才松快幾分的心情頃刻蕩然無存:“不需要,請回。”
保镖奉命行事,也為難:“程先生……”
不遠處服務員已經在催促,程川指指他們:“别再跟上來。”說完轉身走了。
但對方顯然沒把他的話聽到耳朵裡,一直到自己車子開入烏蘭察布市區,仍形影不離跟着。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站在一家奶茶館外,程川再忍不住,上手攥着其中一人的衣領将其制住,另一隻手拳頭攥緊:“有意思麼?回去告訴榮峥,我沒在和他鬧别扭,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麼更偏激的事情來。”
非為旅遊旺季,館子外沒什麼人,可他們鬧得太不愉快,終歸是吸引來了看客。
“怎麼不打了?”最先沖上來的一個紅發卷毛早已擺好拉架姿勢,見沒動手,尴尬地撓撓頭。
後趕上來的寸頭男生看樣子是他同伴,連忙抓住卷毛手腕往身後一拉,視線巡睃之間,問道:“需要幫忙報警嗎?”
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到底沒斷,程川放下拳頭,将保镖推開,沖對方搖搖頭:“不用,謝謝。”
說罷不等其餘人反應,便轉身進了一間餐館。
沒滋沒味了結午飯,程川馬不停蹄接着上路。
沒開出幾公裡,陰魂不散的倆保镖又雙叒叕綴了上來。
口舌功夫沒用,他也不願再多費。從中央後視鏡瞥了眼對方後,就面容冷靜地開始加速,超車。
烈日高懸中,國道隐隐抖動。
駛出很長一段距離,确保給方才超過的那輛SUV留出足夠的安全反應時間後,駕駛座上的程川雙手緊握方向盤,眼神驟變,猛地一打!
車身當即以一個驚險角度側滑出去。
輪胎與滾燙地面劇烈摩擦,刹那間,陣陣青煙升騰而起,伴随着尖銳刺耳、劃破長空的呼嘯,完成了一個足以令人心跳驟停的漂移。
後車保镖沒料到他會瘋至如此地步,被這突如其來的截殺驚得臉色煞白,雙眼圓睜,本能地猛踩刹車,車輪瞬間抱死,在地面上劃出一道狹長的黑色痕迹。
可即便如此,距離依然不夠。隻聽“嘭!”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車頭狠狠撞上前車副駕位,安全氣囊瞬間彈出,車内一片狼藉。
更遠的後方,SUV司機遙遙瞧見這一幕,緩緩踩了刹車,一點點放慢車速,待行駛到前方車輛後十米左右,才穩穩停下。
不多時,從撞擊中回過神來的程川重新啟動車輛,擺正,開到馬路右側泊好。
解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他踏上柏油路,還有閑心裝模作樣,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沒死沒傷,命挺硬,程川扯扯嘴角,手臂随意搭上車門,姿态懶散地掏出手機,把某個号碼從黑名單裡移除,撥通——
“榮峥,再讓他們跟着,我現在就去死。”
青年滿不在乎說完,下一秒,幹脆利落挂斷。
緊接着,邁步走到保镖車子的副駕旁,手指屈起,敲響車窗。
玻璃緩緩降下,倆保镖因為都系了安全帶并無大礙,看得出用了極大力氣才忍住沒對他破口大罵。
始作俑者瞎了一樣,視他們比鍋底黑的臉色如無物,嘴角上揚,露出一口白牙:“勞駕,幫我把車還一下——榮峥既然對我的行程了如指掌,想來也知道該開回哪裡。賠償金我自己轉給老闆。”
說完,轉身回到租來的那輛牧馬人旁,打開後座車門,取下雙肩包,大步向停在十米外的那輛SUV走去。
“真的不需要幫你報警嗎?”走近後,對方車窗降到底,探出腦袋,率先開口打了個招呼。
正是沒多久以前剛有過交集的寸頭混血帥哥——程川記得他們的車。
“謝謝,不用。”程川擡起一隻手臂搭在車頂上,彎腰,手裡舉着身份證,誠懇請求,“程川,攝影師。車子出了點問題,可以把我捎到你們的下一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