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聞言,立刻派了人前去山谷尋屍。
“竹兒,平日不見你如此心細,此番處變不驚,可贊可歎。”皇後眯着眼,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鄭竹,目中忌憚之色微不可查。
平日裡,鄭竹是三姐妹中最不得皇後重視的,乍得了誇獎,本該高興,可她卻心虛不已。
這些話,是鄭明珠脅迫她說的,若是她不說,鄭明珠便要把她挂在樹杈上的窘态講給長安的貴女們聽。
燈芯草….在山谷内,那馬屍已摔得七零八落,髒器與鮮血泥濘滿地,也是鄭明珠把燈芯草從馬嘴裡扒拉出來的。
鄭竹想起那場面,又是一陣幹嘔。
這個野蠻女人。
這次鄭明珠竟這麼好心,不僅救了她,還把在姑母面前出風頭的機會也給了她。
“好了,你們今日受驚不小,早些回去安歇吧。”
三人被宮人帶下去,各自前往行宮住所。
殿門外,蕭姜聽着鄭明珠離去的腳步聲,若有所思。
旋即,了然般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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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驚馬落崖,雖令衆人心神一震,聖上卻未曾放在眼中。不過是兩個鄭氏的女兒和一個連模樣都記不清的皇子,不值得施舍心神。
皇後熟谙聖上的性子,亦未大肆張揚,隻當是尋常驚馬,拉廄丞的幾個小黃門頂罪,便作了結。私下裡,派自己人偷偷調查。
鄭明珠算是此次最大的受害之人,但她知道,此次暗害,很難揪出幕後真兇。
她不過是鄭家的一個小姑娘,縱觀内外兩朝,再恨鄭氏的人,也不會和她過不去。
唯一想讓她死的,便隻能是鄭蘭。或者說鄭蘭的母親,父親的繼室孟夫人。
因為鄭明珠擋了鄭蘭本該順遂平坦的椒房之路。
而掌管大魏車行馬匹的太仆大人,正是孟夫人的同胞長兄。若沒有太仆授意,小小廄丞如何敢對馬匹動手腳。
可….如今鄭氏不能失去孟家這個助力,太後就算惱怒孟夫人此舉,亦不能撕破臉面。
此事,隻能不了了之。
鄭明珠漫無目的走在行宮遊園内,聽着外郊傳來的陣陣祭樂,思緒飄回從前。
幼年時,她輕易地便擁有了世人不可多得之物,出身世家,錦衣玉食,父疼母愛。
明珠,意在此生順遂喜樂,永作掌上明珠。這是母親對她的期盼與祝願。
可惜時移事易,珍視這顆明珠的人早已不存于世,不過随手扔進砂石瓦礫之中,任其沾滿污泥,珠光蒙塵。
鄭蘭與她,同年同月同日所生。而自記事伊始,父親隻有母親一人為妻。昔日美好,從最開始就埋下了鏡花水月的種子。
她與母親,本就一無所有。
所以鄭明珠不怕再失去,哪怕是耗盡這條命。
孟夫人未得手,姑母查清真相後,亦會敲打孟太仆,她也暫時沒了性命之憂。
冷風吹得緊,鄭明珠攏住外衫,向着遊園避風處去。
她站在長廊外,隐見亭台内端坐的身影。
不是冤家不聚頭。
正不順心,便有出氣筒上趕着來。
鄭明珠緩步上前,無聲無息地坐在亭台的另一側,打量着對面的男子。
昨夜才曆經生死,蕭姜倒有興緻在這搗鼓他那些玉雕。
“鄭姑娘,安好。”蕭姜手中雕刀動作不斷,十分娴熟。
兩廂距離不遠,鄭明珠能清晰地看見這人掌上的薄繭和刀傷舊痕。
這塊玉雕形狀眼熟,與那晚她在甘露殿打碎的十分相似。
都是未完工的半成品。
“親王皇子都前去太廟祭祀,為何獨你一人在此?”鄭明珠自問自答,“我忘了,陛下不願意見到你。”
蕭姜置若罔聞,并不在意。
“雕的什麼?”鄭明珠上前,奪過男子手中的玉料,放在日光下觀察。
羊脂般的色澤,内中卻黑黃斑駁,是最為下等的玉料。
雖未雕琢完工,依稀能看出狀似蘭花。
鄭明珠把玩片刻,忽而想到什麼,霎時間來了興趣。
“這是給二妹妹的?”
鄭蘭最喜蘭草,平日衣衫首飾書畫,皆是與蘭花有關。
蕭姜靜坐于原地,輕輕側身,不肯答。
“你喜歡二妹妹?對不對?”鄭明珠笑意越來越甚。其實她早猜到了,鄭蘭這些年在宮裡,不管面子裡子,總是幫過蕭姜不少。
就連蕭謹華與蕭玉殊這種尊貴的皇子都有意于鄭蘭,更别說從沒被善待過的蕭姜了。
鄭明珠盯着面前的男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蕭姜緊攥着手中的雕刀,面上無絲毫破綻。
鄭明珠不信邪,擡手便要抓這人蒙眼的粗綢,想看看他的表情。下一刻,手腕停在半空,粗糙有力的手掌覆蓋其上,阻了她的動作。
“鄭姑娘,說笑了。”
“怎麼?被我戳穿,惱羞成怒了?”鄭明珠甩開蕭姜的手,興味盎然道,“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覺得你和二妹妹,簡直天造地設。”
蕭姜若真有本事得了鄭蘭的心,可真算是幫了她的忙,替她鏟除障礙了。
鄭明珠鼎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