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應,真是好名字,這個孩子被你們楊家高高捧起,你大哥他們也沒有搬離,日子天天過去,你似乎忘了他不是你的親兒子,你聽着你大哥談論将來将多少财産留給他,或許也很高興吧。可你的夫人沒有忘,因為那不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血脈相連,她每每看到他,聽他叫一聲娘總會不舒服,因此十五年來她時不時會回娘家住一陣。然而哪裡有出嫁了還頻頻回娘家的,指點從來不少,直到崤縣鼠災那年。”
李青棠歎口氣:“起初鼠疫還未起,隻是忽然一夜之間幾乎家家戶戶開始出現鼠窩鼠群,有老人和孩子病倒,你夫人知道了這件事以回家照顧父母為由又走了,再回來便是我們都知道的楊家人之死。到目前為止,楊驿官,我說的可對?”
楊市早已面無血色,心如死灰,他抖抖衣衫下擺,重新跪直了身子,很平淡地說了句:“是,差不多。”
“那麼你還是不願說嗎?”
楊市不言。
李青棠隻好繼續說:“或許是你夫人對你這個兒子不好?”她是在問,她需要楊市說話。
果然,楊市聽到這句話,神情立馬就變了,他擡起頭有些大聲:“不,她對兒子很好,特别好。”當他的所有情感落在那句“特别好”上,李青棠知道接下來輪到楊市來揭開整件事的真相了。
“她是家中獨女,回娘家即便外人指指點點,嶽父嶽母也沒有說過一句斥責的話,他們知道應兒是怎麼來的,問她想不想和離,她沒有點頭,應兒叫她娘,應兒和她更親。”
哦?猜錯了,李青棠稍稍有些尴尬:“那為何她還頻頻回娘家?”
“因為大哥和大嫂覺得是她在背後挑唆啟應和他們的關系,不讓應兒和他們親近,和爹說添油加醋地說了,爹讓娘先找我,想讓我和娘子說說多讓應兒往大哥屋裡去,我不聽,娘就把娘子叫到他們屋裡去親自說,娘子也不聽,爹娘偏心大哥,硬讓應兒過去,娘子不好忤逆,我又不在家中,她才往娘家去。”
“這麼說的話……楊啟應……”
“娘子他們死後應兒跟我來到館驿,大人說我有恨,但不知恨誰,應兒也有恨,但知道恨誰,這話錯了,應兒被他娘教的很好,他也有恨,但他更會好好活着。”
“那你呢?”
“我?”楊市閉閉眼,苦笑道,“我恨所有人,我恨爹娘,恨大哥一家,恨我自己,甚至恨應兒。”
“所以……”
“所以我看着他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像我大哥,我就恨,我恨不得殺了他。”
楊市的聲音逐漸摻雜了哽咽,淚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分不清是悔還是恨,但李青棠在他的眼中看不到恨,隻有難過。
“你是說你殺了你兒子?”李青棠出師未捷,推斷的這些對一半錯一半,幸好她不是斷案的官,否則丢死人了,眼下當着這麼多人,她也一樣丢人,不過當下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楊市講的故事上,沒人顧得上她是不是丢了人。
當然,她猜的是錯的,那楊市講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所以不甘‘太子祭酒’一案什麼事?”
“是,是我想殺人,和别人無關。”
不信。
李青棠立時覺得這其中必有問題,他反水反的太絕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