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為何,李青棠在楊市的話中聽出了對死的渴求,那是一種明确的對死的渴求。
李青棠不想問了。
聲勢浩大的審問以一個人的死和一個人被關牢獄告終,前前後後不足一個時辰,第二天天亮洺縣百姓便知道了這件事。
告示上 寫的清楚明白,但沒有人在意,他們在意的是一個平日裡為人和善且無親無故的驿官被抓了,一個學識淵博好與民來往的師爺死了,而這倆人的死似乎都和新來沒幾天就把洺縣攪得雞犬不甯的什麼大人有關。
“前朝是有女官的,為什麼我朝不設女官呢?這不就是原因嗎?”
“是啊,一晚上死倆人,聽說她哄的那個從京城來的什麼大官樂呵呵的,就因為師爺帶她去了什麼偏房,找幾個人想給她點顔色看看,她身邊那個将軍就把那幾個人全殺了,殺完那幾個人還不算,還要殺師爺,多少的人啊,要我也得給她點顔色看看。”
“簡直就是女羅刹嘛……”
“你不會覺得風評不好是一個人強大的開始吧?”杜寒英站在花樹下,才抽芽的玉蘭已經開始散發一種專屬于它的味道。
李青棠坐在花樹下的石凳上小口喝着茶:“并沒有,我隻是覺得無能為力,既然無能為力不如順其自然,我沒得選。”
杜寒英吸吸鼻子坐到李青棠對面,接過李青棠遞來的茶盞:“我沒想到你才出花都就會有這麼多破爛事。”
“巧了,我也沒想到,”李青棠道,“或許第一晚楊市和我說的都是實情,但那之後有人威脅他改口,可能是師爺也可能是師爺背後的主子,但不管是誰,楊市已經活不下來了。”
“可你讓他活了。”
“不,他活不了,不管是他和我說的那些話還是他這個人本身都活不了,還有,他說他救了一個人,因為救這個人,他的眼睛瞎了。”
“所以呢?”
“你覺不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
“公子,姑娘。”
“怎麼了?杜熙?”
“楊市不見了。”
“不見了?”
李青棠和杜寒英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動:“陳縣令怎麼說?”
“陳縣令寫了請罪書在院門外候着。”
“請進來。”
“是。”
陳升未着官服,雙手捧着黃皮奏本,身子壓的很低,簡直要折過去,他進來時腳步邁的卻堅定,一步比一步實。
“二位大人,下官洺縣縣令陳升請罪,罪犯楊市在牢内不知所蹤……”
“楊市?不是死了嗎?”
正沉浸在請罪情緒裡的陳升倏地擡起頭,撞上李青棠有神而無辜的目光:“怎麼?楊市不是被處死了嗎?陳縣令,你怕不是昨夜折騰的太晚,混亂了開始說胡話了?我這邊奏疏已經遞上去了,楊市與魯成相勾結,欲害本官性命,已處死,不對嗎?”
“這……”
“春來三月寒風如刺,陳大人還是将衣裳穿好,免得凍壞了,洺縣可不好過了。”
陳升慷慨激昂唱到半截被遣送回房間,趙提安匆匆趕來時他還沒想明白李青棠和杜寒英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你覺得會是什麼人想害你?”
“什麼人都不會是一般人,躲不過了,原以為出了京城能躲一躲的,如今看是躲不過。”
“杜熙說五殿下随行帶了一個百月樓的女姬?”
“嗯,說來多虧了杜熙,否則走不到洺縣估計我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