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齡的家信中,其母柳氏說了府中情形,她幾乎是直言了如今府上喬氏已經與虞衡在一起。
喬氏的那封信中,卻是在說她聽聞她已經做了太傅,如今虞衡在府上因為此事癫狂,想請她回平城一趟,她已經不知如何是好,還試探着問她能不能接她到京城來。
而桑乾郡守窦甯的信中在說,他幾次給喬氏下了帖子請她到桑乾郡,都無回應,恐怕辜負了她當時的托付,無法把喬氏從平城接到桑乾了,除此之外,他還說了虞氏的動向,他也說了衛氏離開虞府。
虞思捏着信紙的指節用力到發白,輕而薄的信紙在一明一滅的光線中晦暗。
窗外不知何處飛來的寒鴉叫聲嘶啞而刺耳。
原本晴朗的天氣不知不覺中陰暗下來,北風烈烈。
青豫和程齡二人并立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出,隻安靜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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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突然一隻烏漆嘛黑的長尾巴烏鴉撞到了窗棱上,它撲棱了好幾下翅膀,堪堪在窗台上站穩了。
虞思順着聲音看過去,那不怕生的烏鴉竟然不走,它就站在窗台上,發出了更聒噪的嘶啞叫聲。
見此情形,青豫忙上前去,拿起一旁的撣子去驅趕。
烏鴉到底是怕人的,青豫還沒走近,它就拍拍翅膀飛走開了。
虞思再低頭看手中的三封信,她深吸了一口氣,先看向了程齡:“這封信暫時放在我這裡,你不介意吧?”
程齡急忙點頭,道:“家母便就是要給太傅的。”
“上回聽說你有個妹妹,是夫人身邊的寶慧。”虞思勉力打起精神來問。
程齡再點頭:“是,寶慧就在夫人身邊伺候,已經好多年了……”說到這裡,他自己瑟縮了一下,直接跪了下來,“妹妹從前沒往家裡說過這些事情,若是……若是老早就說了,我等不敢瞞着太傅……”
虞思擺了擺手讓他起身:“此事你隻不與旁人說便是。”
程齡急忙賭咒發誓:“此事若從我口中洩露,叫我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
“都退下吧!”虞思隻覺得腦子裡還是紛亂,她需要想一想。“你們都各自去忙吧,宮中若有事情就報進來,若沒有便不要來打擾了。”
青豫和程齡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應下,一前一後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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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隻剩下了虞思一人。
她重新把那三封信一字一句仔仔細細讀過。
喬氏的信中字字血淚冤屈無數,隻盼着她能回平城解救她于水火。
看着信,她眼前便浮現了喬氏泫然欲泣的無奈面龐。
她耳邊幾乎能響起喬氏帶着委屈的溫柔的聲音。
若她再身邊,她一定會淚眼婆娑聲聲哽噎地說:“思兒,怎麼辦,你二叔……二叔這是瘋癫了……我們要怎麼辦呀?”
想到這裡,她忽然自嘲地翹了翹唇角。
她心中已經給喬氏定了罪。
在看過了柳氏和窦甯的信後,她心中已經認定了喬氏與虞衡之間的關系。
若真的身處困境,為什麼不接了窦甯的帖子到桑乾郡?
她不信窦甯在帖子裡面一個字不提她想叫她去到桑乾郡離開平城的事情。
喬氏不去桑乾郡,卻在給她的信中哭訴,想叫她回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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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事情經不起細想,也經不起事後去琢磨。
為什麼虞悫身死之後喬氏一而再維護的卻是虞衡?
就算那時候礙于她是女人不能當家做主,也應當是給虞悫過繼嗣子繼承家業,而不是貿貿然讓虞衡來當家主啊!
還有,為什麼每次她與虞衡有沖突的時候,喬氏一定是先壓住她?
更還有,那時候子言看到虞衡身邊的人去找喬氏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是威脅她?
此時回頭去看,蛛絲馬迹那樣多。
隻是從前她不會那樣去想,她也不可能那麼想。
喬氏是她的母親,誰會去猜測母親背叛了父親與叔叔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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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了虞悫的死。
虞悫真的是以死相逼最後自殺身亡嗎?
她忽然感覺一股寒意順着脊梁爬上了後腦,她渾身戰栗。
如若虞悫并非自殺,那麼她的父親虞徹呢?
真的……隻是因病身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