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貴神速。
在平城補給并整頓了兵馬之後,蕭烈很快就帶着大将軍樓銘等人向永城進軍了。
北地的局勢已經明了,鮮卑元氏和祁應的動向都在掌握之中,因為蕭烈親至,天齊大軍旌旗招展銳不可當,竟是讓祁氏手下許多人望風而降。
不過十日,永城便被完全占據,鮮卑元氏與祁應竟是先起了内讧。
祁應帶着人馬向東往燕地方向逃離的時候被大将軍樓銘俘虜。
元氏見此情形,便趁着風雪到來時候向北撤離,撤離途中又遭遇了賀氏從身後的截殺,一時間鮮卑部族内部厮殺成一團,倒是好叫天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将元氏那些大小王子可汗都一網打盡。
簡直如摧枯拉朽一般的勝利,蕭烈聲望在北地響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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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報是在一個傍晚送到平城虞思的手中。
蕭烈帶兵走後,她便在後方坐鎮,指揮着各處的兵馬糧草補給。
她含笑看過了這封捷報,遞給了一旁的窦甯,道:“陛下俘虜了祁應還有鮮卑那些大小可汗王子們,不日就要回到平城。”
窦甯雙手接了那封捷報看過,喜不自禁:“如此北地太平,再不必受那些戰火之苦。”
“往京中送給太後知曉了麼?”虞思看向了傳令官。
傳令官忙道:“陛下已經另外派人往京城送了。”
虞思點了點頭,再看向旁邊窦甯:“我們也寫一封捷報往京中送吧?”
“理應如此。”窦甯贊同。
“便由大人起筆吧!”虞思說着,又向左右道,“陛下旗開得勝,稍後晚膳中給大家多添一壺酒。”
自從蕭烈帶兵往北去,為了避免喝酒誤事,行宮中已經禁酒快有月餘。
此刻左右聽着虞思這麼說,便都笑着應和起來,口中道:“太傅太小氣,應是不醉不歸才是。”
虞思也跟着笑,她道:“你們不醉不歸了,這麼多事情誰做?難不成要累死我和窦大人?”
窦甯哈哈笑道:“還是等陛下凱旋,再不醉不歸吧!”
一屋子大小官員便跟着笑嚷着等陛下歸來了再不醉不歸,接着又七嘴八舌歪到了鮮卑胡姬貌美,想看鮮卑可汗跳舞。
虞思聽着好笑,低頭翻了翻手中的事情,見今日要做的都已經做好,便放下了手中的筆,看向旁邊的窦甯:“今日再無别的事情,我便回去了。”
“太傅不留下與大家同樂一番麼?”窦甯看向了虞思。
“自從陛下走了我就留在行宮沒回去,今日府裡送信來,說衛氏與我堂弟回了平城處理虞衡後事,我得回去看一眼。”虞思低聲含糊地說了一句,然後便起了身,“窦大人與他們同樂,且看着他們别鬧得太過。”
虞氏那些事情,窦甯也知道個七七八八,此刻聽她這麼說,便也明白不應多勸,隻笑着應了。
虞思從屏風後面繞去了後殿更衣,再叫人牽馬,便在暗淡的夜色中離開行宮往虞府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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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二月,盡管夜風寒涼,但也已經漸漸有了屬于春天的暖意。
天黑了,平城仍設了宵禁,街道上沒有行人。
虞思騎着馬,帶着侍從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她有些木然地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色漸漸消融在黑夜中,聽着馬兒脖子上的銅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祁應還有鮮卑人都被俘虜,從此北地應當再無戰亂——至少在她的有生之年應當是沒有了。
她應當是高興的,有這樣一場勝利,她應當是高興的。
她也的确有那麼一瞬的确有些歡喜,她寫的奏疏應當是有那麼一些作用,她約束下的虞氏站在了勝利的一邊,将來隻要虞氏不做謀反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天齊一朝仍然還是北地第一的世家。
她為現在高興,為将來歡欣鼓舞。
可——
她已經看到了虞府門口的白燈籠,她心底的諷刺和悲涼壓過了高興和歡喜,在她胸中翻江倒海。
于她而言,若把失去父兄之後的所有都看作一場戰役,那麼她輸得悲涼且徹底,并永遠沒有逆轉的可能。
她不僅沒有能為自己的父兄伸張正義,還要硬生生地把一切仇恨都咽下,她今時今日甚至還要給虞衡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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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門口董梁青豫等人遠遠便看到虞思一行的火把燈籠等候已久。
虞思慢慢勒馬停下,卻沒有立刻從馬上下來,隻冷着臉看了一眼門口那素白的燈籠,嗤笑着問:“誰讓挂白的?”
董梁和青豫對視了一眼,董梁上前低頭道:“依着舊例……應是這麼……”
“哪來的舊例,撤了,不吉利。”虞思下了馬,拿着手裡的鞭子,直接抽散了門口挂着的白幡。
董梁青豫等人不敢反駁,趕緊命人上前去把這些東西都撤走。
“陛下得勝,不日就要回平城,趕在陛下回來之前,讓衛氏和虞惠把虞衡送走。”虞思咬着牙壓着心裡的火,“已經這麼久了,怎麼還在府裡,難道非得我來盯着看你們才會辦事?”
“是夫人吩咐……”董梁硬着頭皮上前來回話了,“我們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才往行宮給太傅送信,原本是依着太傅意思辦事的。”
“夫人。”虞思停下腳步看了董梁一眼,眉頭緊皺,“她不是病着呢,怎麼還有精力管這些?”
董梁回頭看了青豫一眼,實在是不知怎麼開口了。
青豫隻能上前來,道:“夫人抱着虞衡的頭顱哭哭啼啼的……已經好久……衛夫人回來了,她還要把衛夫人趕走。”
這話聽得虞思呼吸一滞,她簡直懷疑自己到底聽到的是什麼,她看着青豫,終是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神色:“她瘋了麼?”
青豫和董梁誰都不敢搭話,隻低着頭在旁邊站着。
虞思平複了一會呼吸,看了一眼萱草園的方向,再回頭去看他們倆:“她在萱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