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狂風呼嘯,陳初禾找了處石頭坐了下來,身後店面和路燈一個接一個亮堂起來,照在她身上,水泥地上映出一團黑壓壓的影子。
她眼眶裡有晶亮的東西在打轉。
剛剛在KTV裡說的話,再度在她耳畔響起——
她聲音顫抖:“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麼會……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機場,他馬上就要坐上飛機去英國……”
李一鳴聳肩:“嗯哼?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最後他沒上那趟飛機,先回國了……不過他沒上飛機他沒先跟你說嗎?”
“……”
那天那個時間,英國正是中午,她正在從愛丁堡返回倫敦的火車上,跟幾個朋友在一起,挂了電話就沒再注意過手機。
下了火車後,才發現手機找不到了。
當她發現距離陳言澤該抵達的時間不到兩個小時後,她借了朋友的一部備用手機就先去了機場。
“哎,反正他回來之後沒待多久就接着出發去機場要去英國了,26号那天,就……”李一鳴沉重道,“一輛着了火的車突然從高架橋上飛下來了,他父母喪生了,他剛好目睹了全過程,接着,他坐的那輛出租車又被一醉酒駕駛的撞了,兩邊的司機當場身亡。”
“後來,他姨媽就把他帶去澳洲了。”
“我也是偶然才得知的,所以現在才能跟他一直保持聯系。”
李一鳴看到初禾驚得出神發愣,他歎道:“哎初禾,言澤他不是個壞人,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從來沒對不起你過。但是現在,有件事想麻煩你,你能不能為了他,暫且先别去打擾他了,萬一他接受不了自己無意間成為過一個落跑渣男這事兒,萬一受刺激出事了怎麼辦?”
“你這話說的……”蘇宴似是想說點什麼,卻統統又都咽了回去。
李一鳴說:“據言澤他自己所說,在他僅剩的所有記憶裡,那天他父母出事的畫面最為清晰……他過得已經很不容易了。”
路邊,陳初禾将頭埋在兩隻手掌裡埋得更低,任由大風呼嘯将皮膚凍得通紅皲裂。
·
推開樓道大門,暖橙色的光照耀大廳。
陳初禾從黑夜裡鑽進光明裡。
前方叽叽喳喳在等電梯的人非常多,她沒在意,茫茫然走向那邊。又茫茫然停下、轉身,木然地望着地面的瓷磚與各式各樣的鞋子。
陳言澤注意到身邊站了人,側頭瞅她。過了會兒,他實在忍不住開口:“我看你今天沒給我打電話,所以沒什麼事了吧?”
陳初禾乍然驚醒,猛地去看他,才發現他也在……她胡言亂語道:“沒、沒喝,今天沒喝。”
“……”
電梯來了。門開,一堆人湧了進去,陳言澤也沒再跟她交談。
兩人在電梯裡緊緊挨着。
他身上淡淡熟悉的薄荷香飄過來,陳初禾眼神微晃。所以……他現在根本不記得自己了,也……沒有家人了。
他還沒去複查嗎?為什麼還不去呢?
到了十二層,兩人一起出來。
陳言澤奇怪她今天為什麼走的如此慢吞吞,自己也不得已刻意放慢腳步,跟在她旁邊:“我剛剛是問,你哥有沒有說什麼?昨天他大半夜給你打電話是我幫你接了,沒說完你手機就沒電了,我再打過去他也不接了,聽起來你哥應該挺生氣的,所以我想問我需不需要我去跟他解釋一下?”
陳初禾一愣,緊接着像一頭小獅子一樣抖了抖毛:“不需要!他沒誤會!”
“……”陳言澤恍然,點了點頭,“哦……那他自我修複功能挺厲害的。”
“……”
準備各回各家的時候,陳初禾掏鑰匙掏得極慢極慢,鑰匙似乎怎麼也插不進鑰匙孔裡,目光時不時往他那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