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前,陳初禾急急忙忙出了電梯,發現陳言澤家裡正開着門,有兩三個人往外擡家具。
陳初禾上去問,一個師傅跟她說:“這家人今天搬家啊。”
她朝屋裡頭去看,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陌生男人正站在客廳裡指揮搬東西。
她退到走廊,給陳言澤微信,問他是不是要搬家。
對方很快回了個:【嗯】。
她問為什麼,陳言澤沒回。
陳初禾一通電話打了過去,對方接起來,聽聲音好像在會議室,正在休息時刻。
“你為什麼要搬家?”她質問道。
陳言澤猶豫了分,沉沉道來:“這樣對咱們都好,你應該把精力放在值得的事情上。”
“你就這麼嫌我煩?”
“……”陳言澤沒說話。
陳初禾冷笑一聲:“陳言澤,你是不欠我什麼?但是你之前說的話都沒做到,現在還不允許我找你讨了嗎?”
她難以壓制情緒,竟然自然而然說了出來:“你有點把我忘得太幹淨了吧?”
說完兩人都一愣。
陳言澤沉吟,想要開口時,那邊有人來喊他了。
陳言澤低沉聲音貼着話筒傳出來:“先挂了。有時間我會再找你聊。”
手機裡傳來忙音。
陳初禾手垂落在身側,劉海壓了下來,半張臉一片陰影。旁邊搬家師傅搞出的動靜很大,掩蓋住她隐忍卻忍不住發顫的聲音:“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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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裡,陳紫晟開着車,等紅燈時,看向在副駕駛低氣壓的妹妹。
他思忖了下說:“要不不去了,我跟人家說一家,說你今天不舒服。”
陳初禾搖搖頭:“不用,省得大姨問來問去。”
她心情低落,隻想一頭栽道床上睡覺,好幾天也不想再出門了,所以什麼事情都不想拖拉到後面幾天了。
她以後再也不會去追陳言澤了。
他太狠了。
太狠了,她再也不想追了。
她的一廂情願到此結束了。
“那行吧。”陳紫晟踩下油門,車子緩緩移動,“喝點水,别哭了。”
開了會兒,陳紫晟還是沒忍住,直覺相當敏銳地問道:“你是不是和那小子發生什麼了?吵架了,因為相親?你倆确定關系了?那要不直接跟爸媽說吧。”
“沒有!什麼那小子,沒有那小子,從此以後都沒有那小子了!我就要相親,我熱愛相親,我每天都要去相親!”陳初禾情緒非常激動。
陳紫晟不說話了。
陳初禾長吐一口氣,拿出手機,想起陳言澤剛剛說什麼還會再聯系她的話,她嘀咕了兩聲,然後把他電話微信統統拉黑了!
陳紫晟默默載着盛怒中的妹妹,在一片低氣壓中開車回到陳家别墅。五點多的時候他又載妹妹去相親的餐廳,然後說了句自己在附近有事打電話,就開車離開了。
陳初禾緩緩推開旋轉玻璃門,朝電梯間走。
遠遠的,金黃色的電梯門上映着盛裝打扮的她,那張精緻絕美臉蛋上,沒有一點點熱愛相親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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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言澤下午請了個假,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回家搬家。
回家看了一趟,發現該搬的都搬走了,于是出了門,下樓吃了個飯,打了輛車去新找的住所。
上了車他就閉目休息了。
經過幾年前的那場事故,他非常讨厭汽油和車上的味道,平時盡量能不坐車就不坐車。但是這次搬的小區有點遠,地鐵這個點又太擠,必須要坐車。
車子緩緩行進,走了會兒直接堵在路上了。
滿大街的鳴笛聲,陳言澤坐在副駕駛,眉心微皺着,似是極為難受。突然,司機罵了幾句,一打方向盤,車子拐入另一條路。
陳言澤察覺到,睜開眼。
司機師傅說:“走這條路更近,放心吧。”
陳言澤似乎想說什麼阻止,但從後視鏡看到後面堵得水洩不通那條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重新閉上眼,輕輕歎了聲氣。
他的右手緊緊握住右車門,用力緊繃着的骨節泛着慘淡的白色。
“小夥子生病了?”胡子拉碴的司機師傅注意到客人的不對勁後,熱切關心着,“最近正換季,天氣變化多端,得注意點兒啊!秋褲什麼的别這麼早就脫了,該穿還得穿!”
陳言澤:“……”
車子開到盡頭,又拐了兩條路,結果又遇上了堵車。
司機師傅萬般無奈踩下刹車,望着前面,直接開罵:“今天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堵?!”說完他按住微信語音,給群裡各位兄弟們彙報路況。
陳言澤看着窗外路邊靜止不動的灌木叢和藍色路牌,心裡的沉重感在一點點加深。
這正是——他父母和他出事的那條路。
停留的時間越長,不安的記憶便在腦海裡越躁動,逐漸浮現出來,一幕一幕重新,不斷、來回地上映……
他回國以後,除了第一天到過這裡,撿到了球球,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這裡。
高架橋下,左右分别兩條不同方向的大路,一條車輛水洩不通,一條車輛暢通自由。
天色漸暗,左邊那條路上,漸漸出現短暫彙聚的白色燈光,自由穿行。
“嘭——”
突然幾聲急刹,加一聲重大的碰撞,在場所有人的心無不咯噔了一下。
隻見出租車斜前方,隔着一片綠化帶,兩黑色轎車與另一輛黑色碰撞在一起。
一輛要直行,一輛要拐彎,結果誰也沒注意到誰,直接撞上了。
萬幸的是,兩輛車車速都不快,目前沒看到有人受傷,隻是前車屁股和後車車頭都癟下去一大塊了。
路過的一輛電動車亮着白燈,照亮了那邊兩輛車的境況。旁邊那群堵在路上的車輛裡,人們也都紛紛側頭看着那邊,隻見兩輛車司機下車理論。
司機師傅望着那邊,直嘟囔:“哎呦,拐彎不看着點兒,這整的你看看。”
車燈掃過出租車前玻璃,陳言澤慘白的臉色和眼底的懼色毫無遮攔。他一字未回應司機,閉上眼,背靠車座,似在拼命掩飾住什麼。
”你瞧瞧,大晚上開車不注意點,“司機提上車窗,“比我們出租車司機開得還猛!”
陳言澤閉着眼,唇上血色盡褪。
司機還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瞪大眼睛,猛往車玻璃外瞅:“我靠,下雪了?三月飛雪?”
陳言澤有了反應,微微睜開眼,似也覺得不可思議,眼睛卻毫無情緒地盯着漫天零散的雪花慢慢飄落而下。
過了會兒,前方車輛終于開始緩緩移動了。
後方鳴笛聲瞬間響爆滿大街。
司機邊踩着油門,邊歎氣:“哎呦今天怎麼連這條路都能堵成這樣?平常都不會的……”
此話出口,跟陳言澤記憶裡某道聲音口吻重合,似是來自于已經被他遺忘許久,一直沉睡冰封的記憶湖,湖面被一顆石子砸動,泛起了漣漪。
恰逢前方KTV亮起牌子,閃過幾道混亂交雜的光束,此畫面與記憶裡某個畫面不盡相同。
像是終于有一把鑰匙,擰開了封閉已久的大門……
……
街道旁堆積着殘餘的積雪,街邊ktv亮起牌子,準備開始營業。車輛晃悠悠的前行,中間懸空的紅色挂墜晃來晃去。
“小夥子去機場,是要飛去哪兒啊?”戴眼鏡的司機師傅熱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