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裡已經能看清他的臉了。”
應祈坐在診療室的沙發上,對他的心理醫生說,語氣百無聊賴。
讀過大學的人都知道,那和水課上台做彙報念ppt沒區别。
“你可以試着具體描述他的長相。”舒妍記錄情況的筆頓了頓說,盡管她初步認為是幻想。
“丹鳳眼,高鼻梁,五官和身材都超棒。”應祈想了想說。
即使唐裕性格自大,脾氣臭,有三天三夜吐槽不完的缺點,臉确實無懈可擊。
看見這種症狀,舒妍的眉頭緊鎖,她回想起第一次做疏導的時候。
男孩緩緩擡起頭,微卷的頭發下露出清澈的眼睛,天真至極,像玻璃展窗裡的洋娃娃。
“我總是做一個不太好的夢。”
房間裡寂靜,他坐在對面的同樣位置攤了攤手,聲音稚嫩,“這算是病嗎?”
更難處理的是,明明當時應祈隻是個九歲孩子,無論怎麼開解,他始終無法放下芥蒂,對夢境内容閉口不談。
時至今日,舒妍也隻知道那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夢,以至于應祈夜常驚醒。
一晃這麼多年,好在除了失眠之外,沒有更嚴重的情況出現。
舒妍:“他是真實存在的嗎?”
“當然,我們抱過的。”應祈回答道。
說着他打開手機,翻出一張早上偷拍的照片,以此來證明唐裕确實是真實的。
舒妍仔細查看了圖片的信息,沒有人工智能的成分,至少确定病人沒有虛構。
好的,還有的治。
她以溫柔的語調,反複詢問:“是現實中先遇見的那人,還是夢裡看清臉後遇見的?”
應祈:“我先找到的他。”
舒妍是堅定唯物主者,現實和夢的重疊這種理論,足以颠覆她的人生了。
得到回答後,她心裡松了口氣:“你聽過主觀造夢嗎?”
“或許你主觀上渴望擺脫噩夢,因此将夢裡某個善意角色代入現實中的某人。”
應祈輕笑出聲,心理醫生說起來挺是那麼回事的,不過有一點錯了。
唐裕不是能将他從噩夢裡拉出去的角色,而是噩夢的推動者,所以才要改變。
這一切根本不是用科學現象能解釋清楚的了。
“兩者相輔相成,稍有不慎,我擔心夢越清晰,就更會混淆現實。”
“我能分清。”應祈坐直,明顯不信這套說辭,微微挑眉說:“昨晚我夢見,握手時他的右手腕上有一道疤。”
“今早我觀察某人,現實中絕對沒有。”
場景變換,是未來唐裕回到應家,沒受外力阻擋的他們第一次相遇。
自從和唐裕相處以來,應祈好久沒做過這種可以稱為“覺醒”的夢了。
“語言和肢體動作都表明你很在意他。”舒妍播放舒緩的音樂,指出新的突破點。
否則,潛意識裡也不會将他看作是救命的稻草。
“那就多相處試試吧。”
每月和心理醫生雞同鴨講并不是沒用,舒妍的分析雖然錯了,結果是對的。
“當然了。”應祈點頭,眼裡表示贊同:“我很喜歡他的。”
“沒必要欺騙心理醫生。”舒妍職業病糾正他,應祈的眼睛會說話。
與其說十分喜歡,那情緒很矛盾,更像是兩分喜歡與八分愧疚的結合。
愧疚?
時間過了很久,直到輕音樂播結束自動關閉。
“就換個說法。”應祈掃過鏡頭,含着不明的感情透過它道:“我想帶他回家。”
“患者的私生活原本與我無關——”
“但我應該怎麼追人呢?”應祈根本沒有認真聽,自顧自的拖着尾音問。
“應少爺,我今天實話實說,其實你的工作很難做。”
舒妍聲音幽幽的,又有些哀怨說道:“什麼都不肯說,我大多數時候無從下手,内心受挫。”
應祈:“?”
“但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要接嗎?”
“報酬高。”應祈沒動腦子思考,低頭擺正定制的黑金胸針,閑散說。
舒妍沒談過戀愛,是不婚主義者,但非要提意見,也不是不行。
她仔細想了想:“追人可以同理。”
豪門隻要肯栽培,做到逆時開花輕輕松松,強扭的瓜即使不甜,應該不會難吃。
應祈若有所思,覺得有些道理,随手給舒妍挑了個包當加班費。
他不想被趕出應家,除了怕死,怕母親疏遠,更是不想失去榮華富貴。
新款的跑車,華麗的别墅,高奢的衣服鞋子,定制的珠寶胸針,他人的追捧奉承。
從小根植于這片土壤成長,所有耀眼的事物東西,應祈都離不開。
唐裕盡管不感興趣他這個人,又怎麼會不心動這些呢?
理所應當是屬于他的。
心裡這麼想,但上趕着的男人不值錢,應祈還是決定晾唐裕幾天。
微信也完完全全零溝通,将他的備注由哥哥降級為唐裕。
又是一個周四的清晨。
應祈活久見,收到了來自高貴唐裕的第三條微信。
他說:“早安。”
難得看見冰塊臉主動,應祈也沒太端着,順着台階下坡。
[我拍了拍“唐裕”。]
下面很快緊跟着回複。
[“唐裕”拍了拍我的小腦瓜說好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