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眼淚砸進深潭,蕩出一圈又一圈漣漪。
圈着兩個人,進退不得。
梁鶴深擡起手,将她肩頭的衣領往上拉,要去開燈的手早已收回,現在也一并遞過來,幫她扣上衣領上的暗扣。
哒——哒——
清靈響過兩聲,梁鶴深溫沉的嗓音跟在其後:“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有錯?”
話落,眼前潮濕的睫毛,雨打風吹地輕顫一下,底下的眼眸,像梁下的燕子,找不到巢的方向。
“你的傷疤,我的殘缺,本質都不是我們自己的過錯。”在此之前,梁鶴深沒想過這句話能将兩人一并安慰,“相反,能從廢墟裡爬出,自此開啟一段旅程,慘烈,也驚豔。”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擁有第二次生命,這是上天恩賜我們的一場生辰宴。”
“睡吧。”梁鶴深冰涼的指腹從她的臉頰一晃而過,收回,他平靜地鑽進了被窩。
——姿勢不算太狼狽。
這天到後半夜,兩人都睡着了。
妹寶卻因為漫畫中的一句台詞從夢中驚醒。
“他是這個情況,你們呐,若是新婚夜沒有撕開那層紗,或許這輩子都撕不開了”,這句台詞出自西幻言情漫畫《魅魔夫君溺愛我》。
裡面的魅魔是一隻雙腿殘疾的鬼怪,以情/欲為食,雖然身居高位,但因為腿腳不便,不能像别的魅魔那樣四處覓食,所以家族就給他迎娶了一位人類公主,而這位人類公主呢,與魅魔家族簽訂了契約,以婚姻換取魅魔家族守護王國和平五百年。
漫畫裡,公主在新婚夜對她的魅魔夫君上下其手,兩人在床上展開面紅耳赤的拉扯,魅魔夫君腿腳不便,無處可躲,隻能仍由公主采撷、收割,最終,公主拿下了美男的身體。
經此一事,原本不喜歡人類的魅魔隻能忍辱負重将公主留在城堡,後來,公主在朝夕相處下俘獲了魅魔夫君的心,從此兩人過上了沒羞沒臊、踉踉跄跄的甜蜜生活。
雖然……梁鶴深不是魅魔,妹寶也不是公主,但這已經是她看過的最接近兩人實際情況的漫畫了。
思及此,妹寶徹底睡不着了,她翻了個身,望着枕邊人。
梁鶴深平靜地躺着,兩隻手交疊着規矩地放在腹部,胸膛平和自然地起伏,姿勢幾乎和睡前一模一樣,他的呼吸聲很輕,幾乎聽不到。
“世叔。”妹寶輕聲叫他。
梁鶴深睡着了,直到妹寶擡高聲音叫他第三遍,他才緩緩睜開眼:“……怎麼了?”
他喉嚨有些幹啞。
“世叔。”妹寶側着身子,又往他的方向挪了下,溫暖的氣息吹拂在他耳邊,“我能不叫您世叔嗎?我可以叫您先生嗎?”
梁鶴深咽咽嗓,說:“随你。”
妹寶糾結道:“可是先生聽着也有些疏遠。”
梁鶴深聲音含糊、溫和:“那就還是叫世叔。”
妹寶思索一下,還是不滿意:“可是那樣就差了輩分。”
梁鶴深無奈地擡起胳膊,壓在自己的額頭上:“那就叫我梁鶴深。”
“梁……”妹寶抿抿嘴,卻不料把唇瓣抿出了“啵”的一聲脆響,她連忙擡手捂住。
梁鶴深:“……”
隔了會兒,梁鶴深以為她已經睡着了,便側頭看了眼,卻陡然對上那雙圓亮的眼睛,她嘴角帶着單純的笑容,嬌俏的嘴唇張開,小聲喚:“鶴深。”
“……”梁鶴深心口燙了下,收回視線。
妹寶在他耳邊發出咯咯清甜的笑聲。
梁鶴深無聲地勾起唇角,說:“很晚了,快睡。”
“鶴深。”這個詞不帶上姓氏蹦出嘴巴,妹寶自己先羞了一下,她從被窩裡支起身體,下巴貼到梁鶴深肩膀上,“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還有事情沒有做。”
梁鶴深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起來是那麼令人焦躁,思緒瘀滞着,他随口說:“什麼事?”
說完,就立刻覺得不對勁了。
梁鶴深撇開臉,口吻有些嚴厲:“能有什麼事?沒有事!快睡!”
妹寶“嗯”了兩聲,中間打了個彎,像個起伏的波浪,貼着梁鶴深的心髒蕩了下。
他幹脆翻了個身,背後漏了風,涼飕飕地摸着他的脊背,一個激靈後,已經來不及掙紮,那是真有一隻手在摸他!
梁鶴深梗着脖子,妹寶眼疾手快地抽出自己的腰帶,眨眼就把他的雙手.捆在了床頭,一個結打得眼花缭亂,很難說不是刻意練過的。
為了防止他不舒服,她饒是好心地幫他擺正了身體,然後死死地壓住他。
梁鶴深目瞪口呆:“?”
“……妹寶,你做什麼?”活了中半輩子的男人此時此刻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是羞恥還是氣憤真是說不好,更多的可能是害怕。
——畫貓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馬失前蹄,人亡故裡!
——大意失荊州,驕兵必敗!
妹寶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氣,才做出了這種事,但這也是有預謀的,比如她特意挑了一條有腰帶的睡裙。
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下來,妹寶根本不敢看底下的眼睛,他氣得都發抖了。
“世叔,我不會害您,我是認真學過的。”妹寶眼神真誠,對天發誓地豎起兩根手指。
認真學過?學過什麼?捆綁術還是别的?
“别胡鬧!下去!”梁鶴深暴怒,開始掙紮。
妹寶一鼓作氣,比他聲音還大地說:“世叔,您别喊,您喊破嗓子蕭叔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