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小荷花。”“小荷花又陪小師叔跑步呢。”
沈行雲朗聲:“對呀,你們去幹嘛了?”
大花挎着籃子站在路邊,身後是他的弟弟小花。兄弟倆自小父母雙亡,是莊主将他們帶回了山莊。
大花從籃子裡掏出兩個紅彤彤的大蘋果遞過去,笑着說:“這不是快到年關了嗎,師尊讓我們下山買點年貨,我和小花買了些水果,其他人還沒回來呢。”
沈行雲接過兩個蘋果,将更紅的那個遞給梅映雪,在雪衣上随便擦了幾下後咔嚓咬了一口,冰涼甘甜的汁水瞬間浸潤了幹澀的喉嚨,他不禁眯起眼睛。
大花見狀笑起來:“很甜吧。”
沈行雲連連點頭,視線不經意間撞上了小花的,後者受驚似地垂下眸子,額前的碎發過于長了,遮住了眼睛,看起來有幾分陰郁。
他對小花的印象并不深,隻記得幾年前對方是個開朗愛笑的小少年,許是長大了的緣故,性格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沉默寡言了。
“我和小花先回去交差了,别忘了下午的要緊事!”
“記得呢。”
沈行雲啃完蘋果,随手将果核扔進雪地裡,順便從梅樹上抓了把雪洗手。視線落在樹上的梅花上,嘴角翹了翹,悄悄折了一枝白梅藏在身後。
他故意落後梅映雪一步,炯炯有神地盯着前面高挑單薄的背影,踮着腳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将白梅插/進少年的發間。
少年停下,轉過身來。少年的五官長開了,像一朵怒放的紅色月季。如畫眉眼,卷翹而濃密的睫毛輕顫,琉璃般透亮的漆黑瞳孔美麗而誘惑,鼻梁上的血痣增添了幾分别樣的妖冶。高高束起的馬尾利落幹淨,發間的白梅似雪,襯得他膚色更白。
他無奈一笑,令天地萬物失色,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輕喚:“……哥哥。”
沈行雲仰頭笑嘻嘻地看着他,突然像發現了什麼,又踮起腳尖,手掌平着在兩人的頭頂比劃了幾下:“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梅映雪的體質太差,這三年裡日日不間斷挑水,挑完水後還要繞山莊跑五十圈、打拳兩個時辰、紮馬步兩個時辰,每日休息時間總共也就不到三個時辰。
除此之外每晚要進行藥浴,每周要泡一次後山的靈泉,盡管仍然無法引氣入體,但體質比三年前增強了許多,隻是還會時不時染上風寒,一咳嗽就是半個月。
這三年梅映雪的身高蹿得很快,不合身的衣服扔了一套又一套,十九歲的他已經比兩個師兄還要高了,更可怕的是,梅映雪似乎還在長高。
沈行雲的身高比原來的自己要矮幾公分,站在梅映雪面前就顯得更矮了。
梅映雪說:“應當是又長了一些,衣服有些短了。”
五十圈早就跑夠了,兩人慢慢往回走着,沈行雲幹淨的聲音在山路上響起:“等過了年帶你下山再量一量尺寸,順便多買點鞭炮炸炸山。”
梅映雪笑起來,他一笑,涼風就灌進嗓子裡嗆到了,别過頭去咳嗽了幾聲,眼下連着臉頰都一片紅:“前年哥哥在山裡放鞭炮,二師兄正巧路過,衣服被炸出了十幾個口子。”
沈行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誰知道他突然跑出來……”
“去年哥哥在山下放竄天猴,當時大師兄正在山頂的涼亭裡飲茶,那竄天猴炸掉了涼亭的瓦片,瓦片掉下來砸到了大師兄的腦袋。”
沈行雲:……
他還記得去年折枝頂着腦門上的包迎接前來拜年的其餘三宗,被狠狠嘲笑了一遍又一遍。
而他被折花罰關十天緊閉,最後還是折枝心軟,第二天就原諒了他。
除夕這天吃過午飯,以沈行雲為首的幾個少年放下碗就往山下跑。
沈行雲跑了一半想起來什麼,又跑回去興沖沖問還在吃飯的梅映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梅映雪的目光落在沈行雲紅撲撲的臉頰上,片刻後移開眸子,淺笑道:“不了,我一會還要紮馬步。”
“那我去啦。”
白衣少年蹦蹦跳跳跑下山,像隻活潑的小兔子,轉眼消失在視線中。
墨河冰封了千年,除了山莊人每天去挑水外算是人迹罕至。
千年的安靜在三年前被打破了,山莊的日子除了修煉還是修煉。沈行雲從前不是泡吧就是去旅遊,幾乎是一刻不着家,古代沒有手機沒有遊戲,唯一的遊戲是在墨河滑冰。
某天沈行雲躺在墨河上,忽然靈機一動,将冰塊雕刻成球,撿來木棍,喊來幾個小夥伴,大家一起玩冰球。
後來逐漸演變成了比賽,折枝方一隊,折花方一隊,每月一次比賽,赢了的隊伍将會獲得山下鳳鳴縣的老陳梅花糕一份。
山路兩旁的白梅樹上懸挂着小紅燈籠,看起來十分喜慶。沈行雲一步三個石階,遠遠看到一道身影在掃石階上的雪,他幾步沖過去:“小花師兄,要不要一起去墨河玩呀?”
沈行雲鼻翼微動,一縷淡淡的幽香飄入鼻腔,勾動着記憶中的某塊碎片,還沒等他細想,這縷香味便轉瞬即逝了。
小花低着頭,手裡拿着大大的掃把,他停下動作,慢吞吞直起腰,擡起頭,最後擡眼看向沈行雲,聲音低沉喑啞:“不了。”
那雙眼睛空洞無神,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人聲,冷風拂面而過,激起一片雞皮疙瘩,沈行雲笑容微僵,幹笑兩聲:“哦哦,行,那我走了,師兄繼續忙。”
他僵硬地往下走,走了幾步後小跑起來,一連下了幾十個石階,回頭一看,一股寒意順着後腰直蹿頭頂!
小花背身站在原地,扭着頭直愣愣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