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雲捏捏發燙的耳朵,尴尬得眼神躲閃:“抱歉,我不小心将您錯認成他人了。”
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下,殘月問:“錯認成誰?”
沈行雲有些驚訝原來殘月也是個愛八卦的,不過沒等他多想,又聽到殘月低聲說:“沒關系。”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沈行雲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正要找借口跑路,遠處忽然傳來了青龍的聲音。
“魔尊殿下。”
沈行雲擡頭,看到青龍和那個西域少年并肩走來,收回視線時無意撞入了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眸。
殘月微垂雙眸,眼睫卷翹纖長,在夜色中,那雙眸子漆黑透亮,閃着細碎的光,看起來格外深情。
靈魂仿佛被吸入其中,他愣愣地盯着殘月的眼睛。心口驟然一陣發緊,隐約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手指撫上去,隻感覺到一片沉寂。
他心裡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殘月微微側身看向身後來人,赤羽簪被夜風吹拂着輕晃。沈行雲的目光落在上面,眼前又浮現門縫裡一閃而過的火紅影子,那是三鬥。
莊主應當真的很喜歡三鬥吧,沈行雲突然産生了這個想法。
“青龍尊者。”
青龍走到他們面前,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多謝殿下相助。”
殘月淡聲道:“尊者客氣了。”
“鎖魂陣已解,本尊便先回黑淵了。”
殘月側過身,漆黑的眸子垂下,看着沈行雲低聲說:“我走了。”
沈行雲客客氣氣回:“殿下慢走不送。”
等注意到青龍奇怪的眼神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呼吸猝然一滞。
當然不對了!他現在是小荷花,殘月要走幹嘛還特意跟他說一聲?!
他該不會掉馬了吧?沈行雲悚然想。
“丹青道友,你怎麼了?”
沈行雲倏地擡頭,丹青?
他猛地看向青龍身旁的西域少年,沒想到丹青也正在看着他,沖他輕輕颔首。
丹青微蹙着眉頭:“我感應不到姐姐的氣息。”
青龍讓他别太擔心,他們都在滿城尋找他的姐姐,可丹青眼裡的擔憂愈來愈濃。
他擁有過去的記憶,也擁有渡劫初期修為,白日在同心橋他沒有感應到雪女的氣息,隻說明雪女被人藏了起來。修為高于他的除了梅映雪和方才的那位魔尊,他所知的隻有範無道了。
魔尊不知雪女身份,沒有理由藏匿雪女,剩下的就隻有範無道。
“我擔憂是範無道……”丹青頓了一下,又行了個大禮道謝,“多謝各位出手相助,丹青來日必會報答今日之恩!範無道詭計多端,我怕夜長夢多,不敢耽擱。青龍尊者,咱們江湖再見!”
青龍颔首:“江湖再見。”
丹青急匆匆飛出雪城,隐約聽到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過頭,看到是個白衣青年。
丹青記得他,長安大街上驚鴻一瞥,他幾乎一眼便透過障眼法确認對方是那位傳說中的莊主大人,于是跟進徐府,坐在對方旁邊光明正大觀賞了許久。他記起從前閱讀的人間話本,凡人愛寫莊主大人與魔尊殘月,其中纏綿悱恻,愛恨交織,看得人肝腸寸斷。
有一本叫做《白梅吟》的,描述莊主大人是“驚鴻一瞥絕世貌,茫茫相思無絕期。”
他一直對莊主十分好奇,那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丹青愛觀賞美人,一見到美人便揚起唇角:“怎麼了?”
沈行雲從乾坤袋裡找出金烏玉玦,将玉玦攥在手裡,問:“你還記得莫霄嗎?”
丹青眼神微變,他當然記得,那是他被罰下人間的第一世,雪女失蹤後他改名為莫霄,潛入蒼竹山,結果一個不小心混成了掌門。後以一萬年前金烏國的風光開辟秘境,于秘境中飛升,不過那個人并未原諒他,因此他還沒踏入神界就隕落了。
他說:“記得。”
沈行雲稍稍放心,但仍然警惕:“莫霄托我轉交給你一個東西。”
丹青想了想,看出他眼神裡的警惕,笑着問:“玉玦?”
美人眼神裡的警惕消融幾分,他慢條斯理補充道:“三足金烏玉玦,那個人送給我的滿月禮。”
沈行雲伸出手,攤開掌心,“你都記得?”
丹青看着那枚金烏玉玦,眼神有些恍惚,他輕輕拿起,拇指細細摩挲過上面的鳥羽紋路,聲音莫名喑啞了幾分:“都記得。”
丹青擡眸,彎了彎眉眼:“謝謝你。”
沈行雲看着他的笑眼,卻感知到對方在難過,他說:“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姐姐。”
丹青笑着颔首:“江湖再見。”
沈行雲往不問天的方向走,一直裝死的二紅終于有了點動靜,悄悄順着他的手腕爬上手臂,纏繞住他的脖頸,慫慫地問:“莊主大人,殿下走了嗎?”
沈行雲诓它說沒走,吓得它嗖嗖嗖往領口鑽。他哈哈笑着将二紅拽出來,捧在手心裡:“逗你玩的,他早走了。”
“就這麼怕他?”
二紅語氣委屈:“殿下不喜歡我。”
沈行雲好奇:“為什麼?”
“因為您救我時受了傷,殿下才不喜歡我的。”
那是一千四百年前的事了,還是條幼蛇的二紅被幾個散修抓住,散修本想吃了它,但其中一個說起黑淵結界能絞殺一切生靈,其他人不信,于是那個散修就想拿它證明一番。他們來到黑淵前,将小蛇丢向結界。
小蛇吓得嘶嘶亂叫,預料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它好似陷入了柔軟微涼的雲裡,頭頂響起一道飽含指責的悅耳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小蛇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少年。少年将他捧在掌心裡,催促他們離開此處。他們看少年形單影隻,又出現在黑淵附近,疑心少年是魔修。當年人魔兩界水火不容,幾個散修動了殺心。
少年隻守不攻,一個不慎被人一劍劃破臉頰。他有些生氣,一個拂袖将散修們擊飛。回到魔界宮殿後,殘月看到他臉上的傷口,問少年是怎麼回事,少年支支吾吾不肯說。殘月沒有逼問,隻是獨自離開了黑淵,夜裡帶着一身血腥味回來。
沈行雲走進不問天,跟在守店的老婆婆打了個招呼,走上樓梯。
“莊主……我受傷又不怪你。”
二紅卻說:“怪我,如果我當時勇敢一點,就能幫您擋下了。”
沈行雲笑道:“你當時細得跟頭發絲一樣,還沒等擋就斷了。”
說話間,他走進房間,阖上門,沉默片刻:“二紅。”
突然嚴肅下來的語氣使二紅正色:“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