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說過。”
“張阿姨還說什麼了?”
“說你長得好看。”
程昭笑了笑。
“我上周回平江,吃了滄浪亭那家老福興的面,還是平江的面好吃,春申的不行。”
“奶奶去世後,我就很少回平江了。”
“抱歉。”
“你們銀行工作忙不忙?”
“我們營業部還行。”
“你在哪兒上班?”
“梧桐區花枝巷營業部。”
“我住那兒附近。”
“你怎麼不住東邊,你上班兒不遠嗎?”
“我房子買那兒了,最高點上的車。”
“我還沒買。”
好的買不起,差的看不上。
“你長得像我小時候鄰居家的姐姐,但她現在應該四十多歲了。”
程昭挖了一口蛋糕,點了點頭,“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
“我爸媽出事兒之後,附近的鄰居都搬走了,我奶奶把我接到南市區念小學,就沒再聯系了,她現在應該有孩子了吧。”
“嗯,我也有個小學同學,她搬家後,就沒聯系了。但是有一天,我在抖音刷到她了。”
“真好。”
“她去了美國,嫁了個ABC,兒女雙全。我們的人生已錯過太多,隻能聊些童年回憶,短暫相識後像兩條交叉的線,漸行漸遠,實在聊不到一起去。”
“還能互關就很好。”
“是的,很好。”
程昭晚上回家時,46号前面八卦的鄰居已經沒影兒了。平時在桂花樹下打牌的大爺大媽也轉移了陣地,畢竟沒有誰心理素質強到能在死亡現場繼續打牌。
“程小姐。”
楊警官站在她身後,穿着便衣。他中等身材,短發,上了年紀,黑色的頭發裡摻着不少白發,身材偏瘦,眉間有一道川字紋,看着有些嚴肅。
“楊警官。”
“死者是個快遞員,監控顯示,他昨天晚上八點鐘下班前,最後一個快遞是送去你們樓的。”
程昭的腦海裡回憶着經常出入樓棟的那幾個快遞員,不知道是哪個人。
“但奇怪的是,昨天他們公司的快遞單子,沒有一個是你們樓的收件地址。”
“可能是送錯了?”
程昭停頓了一秒,“死者是道通那個?”
“對。你認識他?”
程昭點點頭,“他經常送錯,我是71号,他經常把70号的快遞送給我。”
“其他居民也反應過這個情況。”
“不好意思,程小姐,我想問一下,你為什麼不害怕呢?”
“我小時候,見過自殺的人。”程昭回憶着2003年夏天的事,“我陪外公上門收租才發現。那人吊死在大衣櫃裡,死了兩個星期。夏天,平江,都快化了。”
“我送你上去吧。”
“不必,你忙吧。”
楊警官看着程昭遠走的背影,猛地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十四歲的男孩,用着和這個姑娘一模一樣的神情平淡地說着,“夏天,平江,都快化了。”
他有些錯愕,為什麼相隔二十年,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會有這種程度的相似。
“程小姐!”他叫住了程昭,那一刻楊長林心裡想着,如果她和那個人有一絲一縷的關系,是不是當年的事情,還有轉機?可是當程昭回頭疑惑地看着他,楊長林又覺得自己犯傻了。
這不可能是一個人,首先,他們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
但他仍抱着萬分之一的機會問道,“你認識姜仲嗎?”
“不認識。”程昭站在一樓的樓梯上,兩人之間隔着三四級台階。
楊長林此刻有些晃神兒,事隔二十年,兩個性别,這張年輕而秀美的面孔似乎重疊着當年那個滿臉淤青的少年的臉,她們的五官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卻仿佛是一個人的兩面。楊長林覺得自己肯定是加班時間太長出現幻覺了。
“抱歉,我可能認錯人了。”
程昭心想,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一個兩個都覺得她像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