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灑在淡粉色的毛毯上,一隻纖瘦的手臂從裡面鑽出來,按掉了不斷響起又不斷被按下的手機鬧鈴。
“下午相親别忘了去,你怎麼還在睡覺啊?炭頭我都遛了兩圈了!”
相親?程昭掙紮着從被窩裡爬起來,用溫暖的被子裹住自己的一頭亂發,眯着眼,“相誰?”
“哎呦,大小姐!你昏頭啦,我昨天跟你講的,馮遇啊!”
程昭翻着自己微信裡的新加好友,一個叫“機器貓”的陌生人靜靜地躺着屍,頭像也是機器貓。
“呃,我忘了。”
視頻那頭程如蕙女士正在搓麻将,小狗炭頭趴在她腿上,她們兩個一起斜眼看着視頻裡的程昭,表情相似。
“好啦好啦,我挂了。”
鏡頭一黑,程昭又躺回了被窩。
馮遇,2009級交大電子系,現任某大廠算法工程師,跟她一樣,平江人。
程昭點進了馮遇的朋友圈。
【—。—】
她翻身下床,準備洗漱。門鈴突然響了。透過貓眼看到房東薛阿姨和片兒警站在門口,程昭趕緊開了門。
“小程,昨天晚上有人跳樓啊。”
程昭愕然,“咱們小區?”
“46号呀,警察看監控發現你回來的最晚,來問問情況。我說你是我租客,清清白白一個小姑娘,銀行裡上班的,八輩子都要查清楚的。”
“阿姨,你讓我說兩句。”
負責幸福花園小區的楊長林警官五十多歲,春申口音。
“程小姐,請問你昨天下班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
“那今天淩晨四點到五點這個時間段,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我在家玩遊戲。”
程昭指了指桌上還散放着的遊戲眼鏡。
薛阿姨突然開口,“小楊,是他殺伐?”
“阿姨,是自殺還是他殺,分局刑偵支隊會去查的,我主要是來走訪下居民了解情況。”
“作孽哦,現在年輕人壓力大!”
程昭收拾好下樓的時候,經過46号樓下,三三兩兩聚着看熱鬧的鄰居,尤以大爺大媽居多,地上用粉筆畫了個白圈,血迹已經清洗過,外圍攔着黃色的警戒線。
一個人來世間一場,什麼也沒有留下。
元旦,咖啡廳。
馮遇比她早到。程昭先站在遠處瞟了一眼,不秃也不胖,不是照騙。頭臉收拾得蠻幹淨,明顯打過發蠟,穿一件紅黑格子的條紋襯衫,深藍色牛仔褲,德訓鞋。
信用卡積分換的雙肩包和黑色優衣庫羽絨服搭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桌上放着筆記本電腦,似乎還在加班。
“你好,程昭。”
“馮遇。”
兩人握了握手。
“喝點什麼?”
“馥芮白。”
馮遇去點單了。
幹淨體面、腦子好使,收入高,也不老。剛才來的路上老媽又耳提面命一番,“小馮父母雙亡,雖然八字有點硬,但是條件好啊。囡囡。你可要好好把握!”
程昭父母在她八歲那年就離婚了,父親一直嫌母親強勢,後來母親發現父親出軌。出軌對象是他自己的學生,她還記得母親在父親辦公室大鬧,“龔建軍,你他媽臉都不要了!”
離婚後父親娶了自己的學生,程昭随母姓,程如蕙女士至今未婚,談過幾任男友,其中不乏想跟她結婚的,她以女兒還小為由分手了。
母親程如蕙靠外公留下的兩個鋪子為生,早年在國營食品廠做過技術員,後來身體不好,辦了早退。父親這些年水漲船高,如今已是省醫的一把手,換過兩任老婆,但一直沒有孩子,程如蕙女士說這是老天爺開眼了。
“久等。”
馮遇端着一杯星冰樂和馥芮白回來,還帶了兩個覆盆子蛋糕。
“你冬天喝這個不冷嗎?”
“不冷。”
“你們工作壓力挺大?”
“隻做技術還行,但我現在還幹一點管理,還不如回去做技術,真不是人幹的。”
“你交大的?”
“對。”
“我财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