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講這句話的嗓音壓得很低,聽起來竟好像莫名透出股足矣稱之為溫柔的味道…
在出現這個念頭的瞬間,周道頓時懷疑是自己耳朵壞了或者腦子壞了——
“溫柔”這種詞,怎麼可能跟他冷酷季哥搭上邊!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周道立刻就把這一瞬的念頭抛在了腦後,他鹌鹑般乖乖應了聲“知道了”,也不敢再問“新室友哪裡好”,隻慌忙轉移話題:“那個,哥,要一起吃個晚飯嗎?”
他們說着話時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季硯禮毫不猶豫搖頭回絕:“不了,我回學校。”
不過略一停頓,他又多講了一句:“我今晚會給你爸打個電話,和他聊聊對你的适度教育問題,算作你今天過來的酬勞。”
周道愣了一秒就原地蹦了起來大呼小叫:“哥,我就知道你是我親哥!”
他是真的不擅長文化課也學得不好,早已經想好了要走體育生的路,一直也都認真訓練名列前茅,可他爸卻總是對此并不認可。
不過周道很清楚,他的話在他爸面前不管用,季硯禮的話卻很管用。
又感恩戴德了一陣,直到季硯禮擡手趕他走,周道才準備叫車離開,可他一擡眼,卻看見季硯禮并沒有站在原地叫車的意思,反而已經要過馬路去對面了。
周道立刻疑惑發問:“哥你幹什麼去?不是要回學校嗎?”
季硯禮沒說話,隻是擡手指了指對面的——
花店?
周道看了看季硯禮手指的方向,又茫然看了看季硯禮:“哥你要買花?哥你竟然也會養花?”
“不是我養,”季硯禮搖頭淡道,“買給我室友。”
講了這句,他就不再停留,徑自過了馬路,留下周道一個人在原地驚恐發作——
他哥和那位新室友,真的是正經室友關系嗎…?!
——
“體操和舞蹈本來就不是互斥的關系,它們可以結合得很好,就比如我昨天發給你的那兩個舞台劇,就是藝術體操和現代舞的結合,結合好了既能炫技又很富有美感。”
校内咖啡廳裡,許檸柚正在兢兢業業給對面的孫亦做講解。
因為孫亦說他的體操同學們經過初步排練有些懷疑自我,出來的效果不盡人意,甚至有些懷疑起了究竟該不該把這兩者結合到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孫亦立刻真誠點頭,又歎聲氣說,“哎估計她們主要還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其實她們也不一定要完全自己編舞?”許檸柚喝了口面前的冰美式,被苦得縮了一下舌尖,停頓片刻才嘗試給出建議,“可以看一看我昨天發給你的舞台劇,也可以自己多再找一找其他的,之後選中一個進行後期的一些改編和加工…這樣可能相對會容易一些。”
“有道理!”孫亦立刻表示贊同,“我等下回去就跟她們說。”
頓了頓,孫亦又看着許檸柚,試探問:“那如果後期她們排練中途,你有空的話,我可以請你過去給她們簡單指導一下嗎?”
許檸柚想了想,沒有把話說太死,隻是說:“如果我有空她們也不介意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畢竟他自己近期也真的很忙。
雖然沒有得到明确的肯定答複,可孫亦看起來已經很開心了,他立刻就重重點頭:“沒問題的,當然是以你自己的時間為準!”
講了這句不等許檸柚再說什麼,孫亦就忽然飛快切換了話題,他指了指許檸柚面前的冰美式問:“話說檸柚同學,如果不考慮熱量問題,你喜歡喝什麼飲料?”
——
舞蹈節目方面的問題對孫亦來說雖然不算托詞,但确實也隻能稱作一個契機。
一個讓他能把許檸柚約出來,之後跟許檸柚聊更多的契機。
話題轉變太快,許檸柚愣了兩秒才捧着冰美式回答:“拿鐵,奶茶,可樂,我都蠻喜歡的…”
說到這裡,許檸柚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像真的高熱量的,他都喜歡。
可惜都不能喝。
他這一笑,臉頰一側竟隐約露出一顆小酒窩來,竟一下就沖散了他平時的乖巧感,反而顯出兩分靈動與狡黠。
孫亦近乎要看直了眼。
可也就在這一瞬間,他面前忽然落下了一道陰影——
一大捧種類繁多的鮮花完美阻隔了他看向許檸柚的視線。
孫亦愣愣擡頭去看,發現拿着這捧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硯禮。
許檸柚當然也很怔愣。
他完全沒想到季硯禮會忽然出現,還帶着…
帶着這樣一大捧鮮花!
“這…”他有些遲疑開口,“你…”
可一時間竟都不知該如何發問。
可好在季硯禮并沒有讓他為難太久,很快,季硯禮就低聲開了口,他依然好似當孫亦不存在一樣,目光隻注視着許檸柚,嗓音溫沉語氣自然:“我剛在校外恰好路過一家花店,想起來你花瓶裡的花一直還沒換,就順便買了一些。”
頓了一下,他又認真做出補充:“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就各樣都挑了兩支。”
許檸柚這下是真的更驚訝了,當然,準确來說是驚喜——
他的三次元好飯竟然會主動給他買花耶耶耶耶!
今晚有好東西夢了!
當然驚喜之餘,許檸柚确實是從沒想過季硯禮竟能貼心到這個程度。
僅僅是搬宿舍那天他随口提過一句花瓶裡的花還沒換,之後這一周又一直很忙還沒來及去花店,可季硯禮竟然就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甚至在校外路過花店時就買了這麼多花回來給他。
許檸柚真的很難不為這份心意心馳搖曳一瞬。
不過許是看他一直沉默沒出聲,季硯禮忽然又壓低嗓音問:“是都不喜歡嗎?或許你可以告訴我喜…”
他大概原本想說“你或許可以告訴我喜歡什麼,我再去買”,可沒有說完就被許檸柚打斷——
許檸柚回了神,連忙搖頭糾正:“不是!沒有不喜歡,我很喜歡的!”
頓了頓,怕季硯禮不信,他又加重語氣強調一遍:“真的都喜歡!”
垂眼看了他兩秒,季硯禮唇角才微微一揚,好似如釋重負般溫聲道:“喜歡就好。”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許檸柚才想起來自己對面還坐着個孫亦…
自從季硯禮出現開始,他竟然就完全被季硯禮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此時對上孫亦明顯耷拉下去的眉眼,許檸柚難免有兩分不好意思,想了想,他主動開口問孫亦:“那個,你還有其他舞蹈方面的問題要問我嗎?”
其實當然是已經沒有了,可這種時候孫亦不可能說實話之後眼睜睜看着許檸柚就這麼跟季硯禮走掉,于是他坐直了身體毫不猶豫點頭:“有,當然還有了!”
聽他這麼說,許檸柚也不好拒絕,隻能轉而仰頭看向季硯禮,小聲同他打商量:“我這邊還要一陣…不如你先把花拿回宿舍可以嗎?”
季硯禮沒有立刻出聲回答,隻是垂眼一瞬不瞬注視着許檸柚。
不可以。
不許再跟他講話。
現在立刻就跟我回宿舍。
這樣的話語一句句劃過季硯禮腦海,近乎已經要湧到他嘴邊。
可片刻後,他唇角卻壓得比剛剛更為平直,所有命令式的語句又被他悉數吞回,再開口時,季硯禮的嗓音磨得比剛剛還要溫沉,語氣更是透出近乎請求般的意味:“我就在這裡等你可以嗎?剛好我也想喝杯咖啡。”
面對才給自己送了一大捧花的三次元好飯,許檸柚怎麼可能說出個“不”字?
何況季硯禮隻是想喝杯咖啡順便等他而已。
許檸柚毫不猶豫點頭:“當然可以了!”
得到了準許,季硯禮才在許檸柚身邊空位上坐了下來。
可明明他人都已經坐下了,甚至和許檸柚離得很近,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堪堪一拳而已,季硯禮卻又像是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了什麼一樣——
他終于分給了對面孫亦一個眼神,居高臨下而又警告意味十足。
可很顯然,那不過轉瞬而已,根本不會讓許檸柚察覺。
等他目光再回到許檸柚身上時,就已經自然斂得溫和一如往常。
甚至語氣都染上了些許小心翼翼味道,他就用這副語氣又問出一句“經典語錄”:“我在這裡,不會打擾到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