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低溫、以及徐徐而來的冷風，稍微冷卻了石岩溪臉上的紅，但這種物理冷卻還是太慢了。

故而，當石岩溪在圖書館附近的直飲水設備處碰巧遇見他的兩個舍友時——

“小溪，你臉好紅啊。”

見面第一句話，舍友之一說到。

這似乎是個無法辯駁的事實，因為站在旁邊的另一個舍友随即便點頭附和着，“是啊，你沒生病吧？”

石岩溪好不容易被轉移的注意力，再次不可自主地回到了剛才，很輕易地，石岩溪想起了那雙看着很黑、很冷、且因為白熾燈光的倒影意外顯得有些瑩亮的眼睛。

心跳借機似乎又跳得有些快了。

舍友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喃喃道：“唉，怎麼我們越說，你的臉看起來越紅啊？”

過分直白的事實陳述，簡直就像沒顧慮到石岩溪的薄臉皮。

哪怕經常被人說反射弧漫長，石岩溪還是很快就感到了局促，他含糊着解釋：“自修室裡面不太通風，被悶的。”

石岩溪沒如以往那般謝謝來自設有的關心，并罕見地、甚至是顯得有些急切地找了一個話題，“你們複習得怎麼樣？”

石岩溪的這幾個舍友，在隔壁的第二自修室複習。

舍友的性格都有些大大咧咧，他們沒覺得石岩溪在欲蓋彌彰，便順着他提出的那個話題往下聊。

石岩溪悄然松了口氣，接着，他便又恢複了日常話少寡言的模樣。他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接了溫水，石岩溪重新回到座位。

隻是，意識到黎言許就坐在他旁邊後，石岩溪就沒法像一個多小時前那樣迅速集中注意力了，自然而然地，他也沒法續接剛剛的複習計劃。

但好消息是，他今日的複習計劃早就超額完成了。

可壞消息也有，石岩溪實在是太腼腆了，他也實在是很害怕打擾到對方的複習，所以哪怕他很在意黎言許，他都不敢往旁邊投注一個任何一個眼神，就連餘光，他都不敢探過去。

他簡直就像是被禁锢住了。

不能看，但是他也不想離開。

他是自願被禁锢的。

大約是看着書本發呆了将近有十分鐘吧，石岩溪最終很緩、很輕地歎出一口氣。

哪怕有些困難，他還是決定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學習了。

‘石岩溪和黎言許一起自習過’，和‘黎言許學習時，石岩溪在發呆’相比，石岩溪還是想選擇前者。

畢竟前者聽起來，比較體面。大概吧。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雖然石岩溪前期雜七雜八的事情想了很多，但嘗試着沉下心學習後，石岩溪最終還是學進去了。

隻是，他腦袋裡始終有根神經牽引在黎言許身上，偶爾會跳出諸如“黎言許現在會是什麼模樣””黎言許晚上也會來這裡自修嗎”的疑問。

吃晚飯的時間點到了。

陸陸續續地，第一自修室内的同學走了很多。

當然，走的同學很多，但新到來的同學也多。

老實說，學習了兩三個小時後，石岩溪有些餓了。

他中午本來就沒吃得很多。

在‘呆在自修室繼續單向地默默陪伴黎言許’，以及‘趕快去學校食堂吃晚飯’這兩個選項之間，石岩溪有些猶疑。

在石岩溪又猶豫了五分鐘後，他放在桌面的、已靜音手機屏幕突然亮了，是他的舍友發來了消息。

舍友一說他最近因為社團活動得了幾張食堂的飯券，有效期快截至了，請他們幾個免費吃晚飯。

其他幾個舍友都同意了。

遲遲沒見石岩溪回複，舍友在群裡@石岩溪。

權衡着，石岩溪最後在群裡回複：好啊，先謝謝老闆請客，我收拾一下，馬上就來。

本來還以為黎言許還會繼續待在自修室内，沒想到石岩溪收拾完背包的時候，黎言許也合上了自己的書，速度很快。

一前一後，石岩溪跟黎言許一起離開了北區圖書館的第一自修室。

冬天，天暗得早。

彎鈎似的月亮挂在天際，瑩亮。

要等其他舍友來跟他集合，石岩溪站在距離自修室不遠的一棵常青的喬木下。

黎言許單肩背着包，站在自修室的走廊外，冷光的手機屏幕映照在他的臉上，大約是在給朋友發消息吧，剛剛從自修室出來時，石岩溪不小心窺見了他的手機屏幕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上。

沒多久，黎言許收起了手機。

他走下台階，眼睛朝着天上的那鈎彎月深深看了一眼。

情不自禁地，石岩溪也擡眸看月亮。

待他再次低頭時，黎言許已在暖色調的路燈下走遠了。

或許是表白牆看多了。

蓦地，石岩溪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某年某日冬，月色很美，而我和你看過同一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