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珩他。
喜歡我。
靖安言仿佛才是被秋長若紮了個遍的那個人,僵硬着目光移過去,隻有個封長念的背影。
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的事?
他這麼想着沒留神也這麼問了,封長念被秋長若推了一把,踉跄着轉過身來,卻垂着目光不敢擡頭看他。
“長憶,你——”靖安言惶惶然間又叫錯了名字,“……封長念。”
他再次開口:“……什麼時候的事?”
然後又問了個最笨的問題:“為什麼?”
可笑他靖安言從小被人說聰慧,但在情愛一道上也隻能笨口拙舌,面對來自後輩、尤其還是封珩的洶湧愛意,他第一反應居然也是迷茫,然後是……怎麼會呢?
是他有過什麼逾矩的行為?
是他有過什麼讓封長念誤會的舉動?
還是……還是什麼?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是十年前兩個人在長安城勾肩搭背、走街串巷的回憶,一時又是神寂嶺裡血迹斑斑、渾身血污的他,若不是他準确無誤地揪住了自己的褲腳,或許他真的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他昏迷着時怎麼還能察覺到我的氣息呢?
他太過迷茫,迷茫到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就連秋長若什麼時候和夷月出去了都不知道,門輕輕一碰,那響動卻像是将封長念驚醒了。
封長念看着靖安言迷茫的眼神,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第一次生出膽怯的情緒,隻瞥了一眼又急匆匆低下頭。
他澀聲道:“沒有為什麼。”
靖安言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麼,封長念繼續道:“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沒有什麼為什麼,這世上很多事就是沒有緣由的。”
靖安言靜默一瞬:“……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嗎?”封長念自嘲地笑了一聲,“你見到我第一反應是跑,第二反應是怎麼把謊話編圓了跑,情急之下連女兒都扯得出來,我再告訴你我……你會說什麼呢?”
他會跑。
他會拒絕。
他會義正言辭地告訴封長念,他們立場不對等、身份不對等,這輩子他也不會跨過神寂嶺回到大魏去,而封長念也必不可能在南疆待得長久。
他們沒可能。
封長念摸他摸得透透的了,靖安言後知後覺發現,那句“有用嗎”的回旋镖來得太快,紮得他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我本來沒想告訴你,我覺得現在我們之間橫貫的東西太多了,一句喜歡,一句情愛,簡直是無足輕重,也不會改變什麼。”封長念摸索着走過來,“要不你就當什麼都沒聽到算了。”
靖安言猝然擡頭:“這怎麼可能沒聽到?”
封長念垂着眼,靜靜地望着他:“……那你想怎麼辦呢?”
我想。
靖安言被問得一哽。
他能怎麼辦?當然是問清楚封長念這心思什麼時候有的,然後該去的去,該扔的扔,早日讓這人回大魏當他的禮部尚書去!
封長念依舊看穿了他:“我不走。”
靖安言:“……”
封長念:“對,為了你。我不要這條命都行,為了見到你。”
“封珩。”靖安言終于開口,找回了主動權,“你現實點行嗎?”
“你也知道,你我之間橫貫了太多東西,且不說當年的叛逃,隻說立場,你是會為了大魏抛頭顱灑熱血的人,綏西侯的家訓刻在你的骨子裡,而我是會為了南疆戰到最後一滴血的人,這件事上,我們永遠也達不成和解。”
“而且,你喜歡的,是十年前的靖玄念。不是眼前的靖安言。”
封長念目光一顫,緩緩閉了眼。
靖安言歎道:“十年前的靖玄念對你很好,教你劍術,帶你學,帶你玩,那個時候他的夢想是行走江湖、無拘無束,連帶着教你也是豁達灑脫,不要把煩心事都擱在心裡。”
“但如今的靖安言不是。”他攤開手,“我不再想什麼行走江湖,我覺得那是年少太過可笑的夢,還有什麼豁達灑脫,真的經曆了事情,有幾個人能真正灑脫,反正我不是。”
“你看,你喜歡的靖玄念,或許真的,早就如長若說的那樣,早就沒有了。”
封長念一動,金針似乎刺到了他的痛處,半邊身子都一顫。
可是好奇怪,他好像也沒有碰到什麼,而且秋長若也沒有在他心口施針,為什麼覺得心髒會那般疼。
靖安言緩緩攥起拳:“要不再跟你說一遍當年我講過的話吧,或許你已經忘記了——我很讨厭大魏,很讨厭玄門,曾經在大魏度過的每一時刻,我都覺得……”
“謊撒兩次有意思嗎?”封長念蓦地打斷他的話,這還是他印象中封長念第一次打斷他,“說這些話有意思嗎?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靖安言攥着的拳微微一松,複又攥緊:“說了你又不信,人不能隻撿自己想聽的聽吧。”
“那你也不必想通過這種辦法來擊潰我。”封長念怒極反笑,“你不必說什麼靖玄念已死之類的話,在我眼裡,你從來都沒有變過,十年前護着我的人是你,十年後救了我的人依舊是你。同樣的,十年前我喜歡的人是你,十年後我喜歡的人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