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舍不得離開飯桌，是因為這兩小隻吵起架來十分有趣，是她一天之中最大的樂子...不想今日竟是聽到一個十五歲的女娃論道，令她這個鑽了多年牛角尖的人，有些許悔悟，亦是有些許自慚形穢。

不行，她得去找某人透一透去。

洛可歡眼見大師姐起身離開，以為她覺得兩人的紙上談兵沒意思，隻仔細将肉湯和米飯拌勻了，咬了一口小米椒，将飯扒進嘴裡，而後才含糊不清的說：“我無時無刻都想提升自己的實力，奈何條件不允許...有時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長大了，我就會變強了。”

“慢點兒長大吧，這個世界又不缺大人。”葉佩霖說着擡手擦去洛可歡嘴邊的油漬，而後看着指腹上的油光。

照顧人這種事情，他似乎做得越來越習慣。

所以曾經他佩霖神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從不在意周遭一切人和事；而如今他葉佩霖甘于奉獻，無微不至，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葉佩霖不知道父君将他扔進來，是不是為了讓他學習這些...可是他心裡清楚，他來此後好像創造了新的信仰，洛可歡就像他侍奉着的一個随時會隕落的神。

*

爬塔這天，關山月直接将洛可歡和葉佩霖送到了浮屠塔下。顯然藏劍峰那頭也不甚放心，淩青玉也跟來了。

在塔下登記處登記過後，洛可歡和葉佩霖的名字也出現在了浮屠碑上，目前排在最末尾...而淺光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位，第二十一層，據說淺光已然占據碑首五年之久。

“爬塔的時候無法得到外援，死傷自負，你們可清楚？”黎謙對這個啃草皮的葉佩霖頗有印象，又是因着二人第一次挑戰浮屠塔，是以再次申明。

“清楚。”

“清楚。”

洛可歡和葉佩霖齊齊做答。

“小師弟，量力而為。”淩青玉暗腹這個師父愛極了的未來劍道宗師，要是折到浮屠塔中，那可是天大的笑話。

“知道了，大師兄。”葉佩霖颔首應是。

“葉佩霖，小可歡腦子糊塗的時候，你直接将她扛出來吧。”關山月很是擔憂，不忘心中腹诽旭禾那個老頭子，明明擔心卻不肯來。

洛可歡有些狐疑，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交代葉佩霖，就沒人叮囑她一句嗎...

“你别跟這兒瞪眼，好像說你你能聽似的。”關山月嗔了洛可歡一句，而後目送她和葉佩霖進了浮屠塔。

浮屠塔的大門應聲關閉，其上碩大的鎏金色雙蛟栩栩如生，似是下一瞬就會從豔紅的門闆上騰起，遊雲而去。

關山月和淩青玉就像一對盼着兒女歸家的老娘和老爹，久久不願離去。

衆所周知，淩霄宗曾有兩位弟子，一為清嶼峰前任峰主歐泷城，一為祈靈峰最美靈媒花不月，二人均是沒有出得浮屠塔...然而淩霄宗之内，他們的長明燈一直燃着。

在此不得不提一下這個花不月。她是現任妖王花不雲同父異母的妹妹，因着半人半妖的血統，才得以破格進入淩霄宗。

來爬塔的人偶爾就能遇到妖王花不雲，而他的名字一直停留在十六層，未曾動過......

所以進浮屠塔後，或許不能活着出來；也或許，活着但出不來。

關山月和淩青玉都叮囑過，現下他們頂多可以挑戰第四層，這樣二人絕無出不來的可能。然而人是活物，想法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

“少年人似乎比年長者更不畏懼生死，或是生離死别...”淩青玉不禁感歎。

“我們也是從這個時候走過來的...也年輕過。”關山月不覺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