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未回到淩霄宗，玉牌上便傳來了新的指派。洛可歡和葉佩霖馬不停蹄的往暮雲國的西北部趕去，據說那裡的三僚城已然成為人間煉獄，守城的修者和妖族的屍身被懸于城頭示衆，剩餘的人族亦是被當成家畜豢養起來......

鬼族第一次向人族遞交了一份和談文書，要用幾千凡人的性命換一次人族的讓步。

“她們動身去三僚城了...”北檸對三僚城發來的和談文書中的内容氣憤不已，仍是因着能夠驅使這三國兩蜀之中的最強修者而有些得意。

曾經她活在自責之中，千方百計的想要變強，卻發現她成為最強之後，仍是有很多事情無法解決，并且因此為自己招來了很多麻煩。

就像如今，鬼族遞出的這份和談文書，第一時間被送到了她的案幾上......人們似乎樂忠于将責任推到比自己強的人身上，并用‘強者的命運’來诠釋強加于别人身上的重擔，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洛可歡的橫空出世，令太多雙曾經緊盯着北檸的眼睛，轉移了方向，這使得北檸第一次抛卻往昔逐名奪利的欲望，冷靜的悄然退後。

“其他兩國兩蜀也派了人過去...但是以洛峰主和绯玉君的實力，此次頭功定然會是我們淩霄宗的...”東方厲一直裝作沒有發現北檸心境上的變化，仍是如往常一樣提及得失。北檸在某些方面，自尊心強得可怕...

“讓附近的宗内弟子擡幾箱靈石過去，做做樣子...以免落了那些凡人的口實，說我們從始至終都沒有和談的意願。”與鬼族博弈的十個年頭裡，幾乎磨平了北檸的所有驕傲。即便她竭盡全力，仍是會在每每護不住凡衆性命的時候，聽到很多譴責的聲音。

可能是來自某些被保護得太好的凡衆；可能是來自被迫犧牲的某些修者的親友；亦有可能來自千百年來處處受人族掣肘的妖族......

曾經北檸痛恨自己的無能，因為拯救衆生的是旭谷和裴萱雅，不是她。這份執念在她的心頭盤旋了百餘年，令她與自己的女兒都有了一層無法消去的隔膜......如今北檸再不會想成為光榮犧牲的救世者，亦是害怕衆人在危急關頭将她推出去獻祭。

為了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當真不值得。旭谷和裴萱雅就是最好的例子，虧她還糊塗了那麼多年。

東方厲聞言立刻拿起玉牌安排，随後将北檸拉離了沙盤，低聲勸慰：“去泡個澡吧，解解乏。”

北檸揉了揉抽痛的額角，心道這男人還真是事無巨細，索性就遂了他的意。

東方厲知道她喜歡窩在紅霜峽谷，特意在一個僻靜處給她做了個池子。

池水下方有地火，能夠常年維系在一個适中的溫度。

東方厲還經常往池中扔一些養顔的靈植...

北檸當年因為這個池子罵了東方厲一通，嫌他在池邊圍的精雕細琢的美玉過于奢華，太矯情......結果她也泡了幾十年了，硬是給看順眼了。

北檸心知東方厲對她的癡迷，卻不給予回應，也不戳破。一是東方厲實為一把好手，能夠替她将淩霄宗打理得井井有條；二是北檸舍不得東方厲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時常為了讨她歡心所做的那些事情...北檸心中一直都有楚辭，但她仍舊能夠心裡揣着楚辭與她爹的得意門生柳源結婚生子....所以如今接受東方厲的各種好意，她也足夠坦然。

所幸東方厲謹慎小心，恭敬守禮，從不越界....不然，她會像對待柳源那樣，讓東方厲也悄無聲息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思及柳源，北檸不覺冷下了臉。

歡好的時候，柳源很喜歡在上位，每每露出征服一切的表情，還會掐北檸的脖子。

柳源掐的力道并不重，連皮都破不了，還會用‘情趣’二字來形容他的行為...可這令北檸厭惡不已。

北檸本就對柳源無意，又豈會繼續委屈自己，所以刻意減少兩人同房的機會...導緻柳源常常求而不得，積怨愈深，竟是告到她爹那裡，讓她丢盡臉面。

于是北檸假裝回轉心意，與柳源溫存了月餘，而後在他生辰這日，将他親手掐死，深埋到了紅霜峽谷的谷底。

彼時就在池邊的一塊美玉之中，一雙虛空之眼死死的盯着池中的北檸。

這是東方厲的秘法，令他得以穩坐家中就可窺見北檸的一舉一動。

獨處的北檸，會卸去一身的驕傲。任由心底的殘暴席卷全身，臉上露出比惡鬼還要猙獰的表情....

這是東方厲最愛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