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坤到了外面去,趁王媽媽給百姓分送食物的時候,他将那清倌從角門帶了進去。
他臉上的表情客客氣氣的,但眼神透露着鄙夷。
于霜兒在望春樓見過的人形形色色,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就爐火純青,不難看出錢坤對她的嫌棄。她攥着手中的絹花,想到以後自己也會是李家的主子,這些人還不是得對她點頭哈腰。
她昂了昂頭,冷冷的掃了錢坤一眼,像隻高傲的孔雀般從角門踏入。
錢坤怔了一下,到底不敢再露出鄙夷的神色,走在前頭給她帶路。
進了角門往旁邊一拐,穿過拱形的月亮門、和厚重的朱漆垂花大門,就來到了寬敞甯靜的崇禮院。
抄手遊廊下丫鬟低着頭行事,見到錢坤問了聲好,然後目光停留在于霜兒的臉上。
于霜兒沒看到她們的神情,此刻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院子裡。
李家是近些年的新貴,府邸少了幾分曆史的氣息,不過在于霜兒這樣的人眼中,哪裡都透露着好。
院中鋪着十字形的青石闆路,四個角種植的翠柏長出了嫩綠色的葉子,風一吹,先是聽到嘩啦啦的響聲,而後鼻尖鑽來翠柏的清香。
正房的過廳之後是吟風院,隐約可見繁盛的花朵和陽光直射下仿佛熠熠生輝的琉璃瓦。而于霜兒卻不能光明正大從那裡進入,隻能沿着旁邊的抄手遊廊繼續往後院裡走。
就像李府府邸大門和角門隻有幾步的距離,她卻隻能從角門進入。
錢坤知曉事急,一路上都沒停留,丫鬟們給他問好,他也隻是敷衍的嗯嗯兩聲。
蘭竹院正屋是李府府邸的後罩房,在最後面,于霜兒一個清倌女子,走的有些氣喘。
錢坤把她帶到明間,屋中隻剩下老太太、董玉婷,元香。
“老太太,人帶到了。”錢坤說完,就低着頭倒走出去了。
雖然他很想聽,但也知道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于霜兒打量着老太太和董玉婷,同時她也被二人打量着。
她穿了一件翠綠色的海棠紋樣绫羅裙,身姿清瘦,五官清麗,臉上略施粉黛,倒有出水芙蓉之姿。
老太太沒說話,就那麼定定的看着她。
于霜兒在那逼迫性的目光中,漸漸的頭上流出冷汗。
這老太太的氣勢,竟然不比那些有權勢的男人差。
董玉婷左看右看,誰也沒說話,難道讓她先張口?
于霜兒盈盈一拜:“奴家于霜兒見過老太太,夫人。”
老太太也沒喊她起來,冷冷的問她:“你說李淩駿要贖你,可有什麼證據?若隻是口說而無憑,你還是趁早回去吧。”
于霜兒微微一笑:“證據自然是有的,不過老太太,什麼樣的證據,您才會相信?是親手寫的要贖奴家的字,還是三老爺的貼身衣物?”
董玉婷腦中鈴聲大作,不自覺握了握松木方桌的邊沿。
她轉頭看向老太太,于霜兒這話明顯是有備而來,老太太可别掉進她的坑裡。
“你還是先拿出來再說吧。”老太太不接她的話,冷笑着道。
“既然你有證據,就拿出來三老爺最貼身的物件好了,免得誰都能攀咬三老爺一嘴!”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董玉婷暗道不妙,轉頭看去,悠悠轉醒過來的何靜琳撐着病弱的軀體,從梢間走了出來,眉眼間染上一層冰冷似的陰影。
老太太驚訝的看了她一眼,立刻道:“妙雙,你怎麼伺候三夫人的,還不快扶她進去休息。”
老太太的話妙雙不敢不聽:“三夫人......”
何靜琳推開妙雙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削瘦的身影立着沒動,堅決道:“母親,既然是和三老爺有關系,兒媳又怎能不聽?”
老太太張了張嘴,像是第一次認識她這個三兒媳。
于霜兒攥着絹花的手指慢慢松開,彎着嘴角,一邊從懷中拿東西,一邊笑道:“不知這個,能不能證明呢?”
她攤開手掌,掌心靜靜躺着一塊溫潤的玉。
那塊羊脂玉被精雕細琢成瑞獸的樣子,身邊更有祥雲伴随。玉石質地通透,以于霜兒的身份想來是拿不出這種好玉。
何靜琳看到那玉,快步走過去,不敢置信的拿在手中瞧,接着便如遭受了無法接受的打擊一般往後倒去,好在有妙雙接着,才沒摔在地上。
于霜兒擡起玉手掩住因為驚訝張大的嘴巴,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裡滿是笑意:“姐姐怎麼了?這是三老爺送給我的玉呀,你可不能不認!”
董玉婷打量着那塊玉,在腦中搜尋這塊玉的記憶,似乎是在李淩駿生辰上,何靜琳從外面尋來的好玉送給他當作生辰禮的。
現在卻到了于霜兒手中。
董玉婷和老太太都變了臉色,雖然不知道于霜兒的玉佩從何而來,但至少能證明她确實接近過李淩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