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文具店并不遠。
江羨妤興沖沖地推開門,沖着店内喊道:“我快餓死了,小玉——媽——飯好了嗎?”
一個略微沙啞、有些低沉的煙嗓意味的女聲從狹窄堆着各種大小各異的箱子的樓梯上傳了下來:“喊魂呢!一天天的習沒見你學出名堂來,飯倒是一頓都不能晚了,我欠你的啊!”
夏慕青循聲望去,二樓樓梯口,一位中年女人留着利落短發,圍着粉色格子圍裙,不算高,但身材勻稱富有力量感,能看出來是一位行事利落的人。
這位應該就是文具店的老闆、江羨妤的媽媽——“小玉”蔣文玉。
蔣文玉說完閨女,戴着口罩,眼角青紫駭人的蘇倩自然也躲不過:“還有你,又招惹了那路妖魔鬼怪?”
話音剛落,蔣文玉就察覺到了不對,能把蘇倩揍成這副倒黴模樣的妖精估計現在還是如來佛祖的坐騎,沒修煉到下凡的道行。
“是不是又是蘇衍之那個死孩子?”
蘇倩欲辯無言,隻能無奈笑着聽蔣文玉自問自答式的碎碎念:“你揍别人不是揍得挺狠的嘛,你揍他啊!”
夏慕青默默腹诽:這是什麼樸實無華又彪悍的教育理念。
“小玉姐,”蘇倩望着她,語氣誠懇道,“我打人是跟他學的,還沒修煉到能打死師傅的水平,您給我點時間再去精進精進?”
夏慕青眼角抽了抽,回頭望着蘇倩——小玉姐?
這年頭為了口吃的都這麼拼了?
蘇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蔣文玉沒好氣的哼了聲,轉身朝她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快滾吧,會說人話不會說人話的都給我滾一邊兒涼快去!你倆啊,一個窩裡的孽債!”
教訓完兩個熟人,她終于注意到了店裡多了一個新面孔,丹鳳眼微挑,問:“介紹一下吧,你這是又把誰領回來了?”
“這是我同學,從京華轉來的,夏慕青,”江羨妤挽起蔣文玉的胳膊,撒嬌着補充道,“姐姐昨天去接的人就是她。”
問好作為所有社交場合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蘇倩沒有那麼坦然喊中年婦女姐的勇氣,規規矩矩道:“阿姨好。”
幾乎是同時,背光站在陰影中的蘇倩語調懶散道:“小玉姐,中午吃什麼?”
夏慕青:“......”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但顯然,蔣文玉更樂意接受蘇倩這明晃晃占江羨妤便宜的稱呼:“蛋花湯,蔥油餅,還沒想好炒個什麼葷菜,”蔣文玉朝蘇倩揚了揚下巴,說,“今天給你們個點菜的機會吧,想吃什麼?”
江羨妤拉着蘇倩坐進櫃台裡面的軟椅上,邊熟練地給她擦着眼角的淤青,邊回道:“水煮肉片,多麻多辣的那種!”她又搖了搖頭:“不行,姐姐嘴上還有傷,微微辣吧!”
蔣文玉朝夏慕青揚了揚下巴,問:“能吃辣嗎?”
夏慕青掙紮了一瞬,還是選擇了誠實:“我不吃辣。”
她不僅不吃辣,還不吃任何重油重鹽的菜,碳酸飲料也不喝。
并不挑食,不吃這些東西是因為它們對嗓子不好。
蔣文玉哦了聲。
夏慕青想了想,坐到了一邊的高腳凳上。
江羨妤瞥見夏慕青坐在高腳凳上,微微蹙眉,語氣有些嗔怪的對蔣文玉說:“這高腳凳你怎麼還留着,它年紀都快比我大了!”
“又不是不能用了,我平常放個小物件在上面剛剛好,你這就是典型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蔣文玉理所當然道,并不準備讓高腳凳退休。
蔣文玉打量着夏慕青,幽幽道:“這位同學,上一個叫我阿姨的人已經沒有進這家店的資格了。”
“啊?”
夏慕青猶豫要不要改口和蘇倩一樣叫聲“小玉姐”的時候,蔣文玉臉色一變,爽朗溫和的笑容取代前一秒恨不得吃小孩的表情:“開個玩笑啦,剛見你進來表情就緊張的好像進了人販子窩一樣,放松點啦,以後别叫我阿姨,太顯老了,跟最最一樣喊我姐就行!”
——最最?
蘇倩咳嗽了兩聲,别扭地轉過了頭。
哦,夏慕青想,最最是蘇倩的小名啊。
蘇倩,最最。
堵在夏慕青心口一股濁氣散了,乖順地點了點頭,笑容粲然道:“謝謝小玉姐姐。”
姐姐,顯然比姐,更能讓人身心愉悅。
蔣文玉雀躍的笑容更是佐證了這一點。
蘇倩輕笑了聲,再擡眸,便和夏慕青有些小得意的眼神撞了個滿懷。
“幼稚。”
夏慕青也不在乎,在心裡慢慢咀嚼着“最最”兩個字。
“小魚,給你姐姐處理一下,”蔣文玉把一小瓶已經空了一半的紅花油扔給蘇倩,恨鐵不成鋼道,“這麼一大瓶,一半都是你用的!”
蘇倩的兩條腿大喇喇敞開着,頗有這個地方放不開她的腿的意思。
江羨妤:“口罩摘下來。”
蘇倩挑眉,把口罩摘了下來,夏慕青終于看到了口罩遮掩下的半張臉——
精彩的五彩紛呈,仿佛抽象畫。
她不禁想:這報應是不是來的太快了點。
夏慕青的視線過于直白,蘇倩輕啧了聲,說:“看一次五十,你現在已經看了一百塊錢的了。”
“你對五十這個數字是有什麼執念嗎?”夏慕青反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