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青皺眉:“退學?”
周好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說:“就是個說法,一學期來一次。”
“蘇倩她媽死的早,他爹也沒個正經工作,家裡還有蘇衍之這麼個瘟神,蘇建國肯定想着能少一筆開銷是一筆。”
夏慕青沒有說話,一旁的周好卻好像打開了話匣子,她拉開蘇倩的凳子,坐下往夏慕青那邊挪了挪,低聲說:“蘇倩她媽有精神病,聽說是犯病跑到馬路上,被車撞死的。”
“那個時候蘇倩也就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媽被車撞死的時候正好放學,她肯定看到了。你猜怎麼着,人瞥都沒瞥一眼,轉身走了。事後蘇建國敲了那司機兩萬塊錢,他們家現在住的那房子就是那之後才有的,啧啧啧......”
周好還沒“啧”完,講台上的黑闆擦倏地飛了過來,精準地落在了周好的面前,揚起一陣粉塵,夏慕青側身掩面咳嗽了兩聲。
蘇倩站在講台邊,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周好雖然沒有被打中,但也吓得不輕,回過神後,擡頭便看到了站在講台邊上的江羨妤,也火了:“江羨妤你有病吧?”
夏慕青有些意外,江羨妤居然也有拿東西掄人的時候。
“對啊,我有病,我聾了一隻耳朵,你不是知道嗎,明知故問個什麼勁兒?”江羨妤笑了聲,“難不成你也殘疾了?我聾了,你應該是你瞎了吧?還這麼管不住嘴,要是實在管不住,要不我幫你撕爛算了。”
周好自知理虧,卻也不想在全班面前丢臉,現在隻要有一個站起來,和她說一句“不用搭理她”她都能有一個合理的台階往下走。
但,沒有人。
江羨妤是蘇倩的人,蘇倩是個怪胎、瘋子,背後還有個叫蘇衍之的活閻王。
沒人想去給自己找麻煩。
“快上課了,”夏慕青打破了這場“好戲”,凜凜地盯着講台上的人,語氣緩和了下來,“江羨妤你确定還要站在那兒?”
江羨妤卻沒有回答,她的視線始終在周好身上:“周好,沒聽見嗎?”
這是一個不算好看的台階,但有總比沒有強,周好惡狠狠地瞪了蘇倩一眼,“切”了聲,離開了蘇倩的座位,拉開自己的凳子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聲響震天。
好像聲大真的會有理。
江羨妤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瞥了眼夏慕青,問:“有紙巾嗎?”
夏慕青拿出一包沒有拆封的紙巾遞給她,江羨妤接過,抽出紙巾仔仔細細擦着蘇倩的椅子,連帶桌子也擦了一遍。
——還挺記仇。
擦完她把剩下的紙巾還給夏慕青,夏慕青沒有接,反問:“她有潔癖?”
“沒有,”江羨妤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每個人都聽到,“但嫌髒。”
周好的臉瞬間紅成了豬肝色。
夏慕青和江羨妤默契地選擇忘了前一秒的不愉快。
世事大多如此,有些事情不必問明白,有些糾結也不用一定要解開,該明白的時候會明白,死結到了該解開的時候也自然會解開。
—
周好說的話隻對了一半,蘇建國确實是從初中開始每學期都會到她學校鬧一次,但什麼時候鬧,怎麼鬧,是以他手上還剩幾個子兒為界點。
蘇倩在辦公室門口站定,蘇建國常年被酒精浸泡着的嗓音沙啞,音量卻高亢,蓋過了老師的勸阻的聲音和樓道裡的嘈雜——
“任老師您别說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交不起學費了,她底下還有個弟弟,她娘又走得早,我一個人 拉扯倆孩子長這麼大不容易啊,她一個女娃娃,供她念到現在我對得起她了!”
又是這套詞。
蘇倩内心毫無波動,先敲了敲門,辦公室裡的聲音安靜下來後,她才推門進去。
她出現在辦公室的瞬間,任德福眉頭緊皺,不知道是因為她出現在這裡不滿還是因為她和蘇建國一起出現在學校而頭疼。
“蘇倩,咱們不念了,回家!”
蘇建國靠近的瞬間,濃烈的酒臭味兒混着女人劣質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蘇倩往側面移了一步,蘇建國試圖抓住她胳膊的手落了個空。
他沒想到蘇倩竟然敢躲,還是當着外人的面,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你躲什麼!”蘇建國的音量陡然提高,辦公室裡勸阻的聲音瞬間噤了聲。蘇倩擡頭凝凝地望着她,眼底一片漠然,仿佛在看陌生人。
落在蘇建國眼中,這便是無言的嘲諷,他瞬間紅了眼,巴掌就要落下來的時候,蘇倩忍着惡心往前湊了一步,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今天這巴掌落下來了,你一個子兒都别想得到。”
“我就算把錢一把火燒了,然後去死,都不會給你。不信你就試試看。”
蘇倩的語氣很輕,自然到好像在叙述道聽途說來的故事。
仿佛已經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