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夏慕青忽然想到了小時候養過的那隻防備心極強的白貓。
她每次給它喂東西的時候,那隻小白貓也是這樣,上下打量她好久,直到她走了,它才會放心的大快朵頤。
想到這,夏慕青幹脆坐到了蘇倩那張不算大的沙發上,手撐着頭,擡眸迎上了她打量的眼神,反問道:“不然呢,你以為我是為什麼來?”
“我沒以為什麼,”蘇倩收回視線,把飯放到一邊起身回到了桌子前,“還沒做完,二十套題,不是什麼人都和你一樣能做的那麼快。”
“喲,你竟然誇我了,”夏慕青笑意漸濃,“不過讓你失望了,我也沒做完。”
蘇倩筆尖一頓,反問的話還沒出口,夏慕青搶先說:“你有沒有想過,張麗給咱倆這些題的時候,就沒想過讓咱們倆跟考試一樣從頭做到尾。”
“蘇倩,題海戰術很好,但一直在海裡遊,不累也該遊到頭了。”
話說到這裡,夏慕青就沒有再繼續說了。
蘇倩的性格雖然陰晴難定,但據她觀察,她還是一個知好歹的人——至少在學習上,耐心會比平常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蘇倩沒有反駁,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夏慕青沒有再管她,她的餘光裡隻有那個壞掉了的鎖——懶、沒時間、不想修是個什麼鬼理由?
這人得有多天真,才會心大到夜不閉戶。
她起身蹲到門前,問站在一邊的江羨妤:“有螺絲刀之類的東西嗎?”
“啊?”江羨妤回道:“我不知道啊,姐姐——”
“有。”
蘇倩從角落裡拉出來一個工具箱,說:“都在這裡了。”
“提前聲明,”蘇倩說,“第一,我沒有要求你幫我修門,如果你把自己折騰受傷了,我不會負責;第二,我隻有這一個鎖,現在雖然壞了,但還能勉強履行鎖門這個職責,”蘇倩打量着她,語氣誠懇,“我現在對您修鎖這個業務能力,表示懷疑。”
夏慕青輕呵了聲,笑道:“好一份免責聲明,最最,你怎麼染了一身老闆的臭毛病?”
“應該的,”蘇倩淺笑,說,“畢竟,鎖隻有一個,同學有四十多個。”
夏慕青拿出一個螺絲刀,第一個螺絲平穩地落到了她手心裡,回道:“夏慕青隻有一個,天地間獨一份夏慕青。”
話音剛落,夏慕青剛卸了第二個螺絲,門鎖忽然發出了一聲“哐啷”,沒等她反應過來,連鎖帶把手,一起躺在了地上。
一動不動,空氣瞬間凝結。
最後一顆螺絲,穩穩地滾到了蘇倩的腳邊。
蘇倩撿起螺絲,眉眼彎彎:“這是老式鎖,我換個新的錢不如直接換個門,夏慕青,這可怎麼辦?”
夏慕青看着地上的鎖,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發展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那個,你說的很對,我修鎖的業務能力的确有待精進,”
——先肯定對方,安撫好對方瀕臨冒火的脾氣,再利用絕妙的觀察力,找到對方比鎖還在乎的事情,對症下藥:“我修鎖的能力不太行,但英語能力還行,要不,我幫你給李華寫封信?”
蘇倩沒有回答,笑意未達眼底,冷的徹骨——沒找對病症,不應該啊,她明明看到那張桌子上有至少三版“dear lihua”。
那就不是給李華寫信,三四版都不滿意?
等等,她明白了。
“一起寫!”夏慕青連忙改口,“你應該寫完了吧,咱們再一起看看?”
“鎖,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
蘇倩笑意的冷漸漸消失,轉身道:“過來吧。”
夏慕青松了口氣,跟了過去。
圍觀了全程的江羨妤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兩個人再說些什麼。
她縮在沙發上望着擠在一張桌子上壓着聲音讨論地熱火朝天的兩個人,搖了搖頭,成為了這間名副其實的陋室裡第一個睡着的人。
夏慕青靠着桌沿,兩條長腿随意地交疊着,昏黃的光線無偏愛地映在她的臉上,兩個人,一站一坐,全身心都專注在蘇倩寫的最後一版征稿上,以至于都沒有注意到地面上,被拉得很長的兩道影子交纏依偎着。
蘇倩的英語水平不錯,這點夏慕青已經發現很久了。
作文通篇語法流暢,字體雖然潦草了些,但并不難看,甚至有點花體的意思。
幾乎看不到中式思維和中式英語,都是很地道的遣詞造句。她基本上沒有幫什麼忙,好不容易發現的語法錯誤,蘇倩也看出來了,搶在她前面改正了過來。
蘇倩把最後一版謄抄完畢,夏慕青看完:“寫的不錯,”她把A4紙放下,斜睨着蘇倩,說,“我要是主編,勉強給你過稿。”
蘇倩少見地沒有怼她,笑了笑,昏黃的燈光溫柔了一瞬:“那,謝謝夏主編了。”
蘇倩起身到沙發旁,撈起被江羨妤壓在身下的夏涼被,給她蓋上掖好後,低聲對正在愣神的夏慕青說:“我送你回家。”
夏慕青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姥姥大概率已經睡了。
她忽然不想走了。
“太晚了,”昏黃的燈光映在夏慕青的眼睛中,變幻出了流光溢彩,“蘇老闆要不考慮留我一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