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去不了學校的主要因素是蘇衍之,如果蘇衍之不在了呢?
蘇倩沒有回答,她提起工具箱,回到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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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慕青走出老區後,沒有回學校。
而是慢悠悠晃到了煙火街。
煙火街,如其名,煙火氣十足。
燒烤攤和露天大排檔各占鳌頭,豔俗色彩的KTV招牌和軟/色/情意味明顯足療店、台球廳和諧共處。
夏慕青走過黏膩的過路,在最後面的大排檔的角落裡坐下,随便點了些東西,不緊不慢地吃着,餘光一直瞄着斜對面的台球廳出口。
夜色漸深,大排檔的人漸漸少了,最後隻有零星兩三人的時候,蘇衍之出現在了她的餘光裡。
蘇衍之雖然是個混球,但是個品相極佳的混球,一身黑的打扮并不顯得傻,反倒有種堕落的狠厲。
身邊四五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女同行,依然可以一眼就鎖定他。
他就像一部爛俗的青春電影,荒唐的難以邏輯自洽,偏偏又有存在的合理性。
夏慕青抽出兩張百元鈔放在桌子上,默默跟在蘇衍之身後,腳步輕盈。
他身邊的人偶爾回頭,夏慕青也不閃躲,視線相撞大約兩三秒,她才自然地低頭,漫不經心地劃着手機屏幕。
似是沒有看到他們。
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對于有着成年人标志的行為和物件有着莫名的崇敬,比如這種類似畏懼的漠視,比如酒精。
煙火街的盡頭,燈光零落,酒精麻痹人的各類神經,蘇衍之漫不經心地聽着他們不着調地牛逼,腳步微微踉跄。
倏地,他們身側閃過一道黑影,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蘇衍之頸側貼上一層冰涼,但隻一瞬,溫熱自内向外湧了出來,淡淡的血腥氣攀上鼻尖。
鮮紅的液體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卧槽,是那個人,他娘的站住!”
喝的不分東西的人哪裡能追得上她呢?
蘇衍之脖子上的傷口不算深,但足夠駭人,黑色衛衣上的痕迹斑駁。
黑影跑進煙火街盡頭的暗巷,消失在了舊工廠裡。
紅白色的煙囪靜默地矗立在黑夜裡,廢棄的廠房塵埃飛揚,老舊的空氣中漂浮着多年不散的化學制品氣味。
腐朽,刺鼻。
蘇衍之走過時,落葉窸窣,他看見黑影走進了盡頭的廠房。
猶豫了一瞬,一顆石子猛地擊中他的膝蓋,單膝跪了下去,想要起來,另一個膝蓋也被石子砸中。
蘇衍之跪在地上,仿佛忏悔,表情卻因被莫名玩弄,變得猙獰。
廠房内除了月光,空無一物。
塵埃落滿廢鐵,老門吱呀,仿佛女人的笑聲,陰森哀怨。
恍惚伴着嬰兒呓語。
這是老藥廠的遺址。
多年前,一個女人因為生下了畸形的孩子,被丈夫虐待,最後精神崩潰,抱着不到一歲的孩子從煙囪上一躍而下。
屍體憑空消失。
不久後丈夫也去世,兩人都是藥廠的老員工。
有老人說,女人直到破水,才被允許休假,孩子畸形大概也有化學藥物的影響。
打那以後,藥廠敗落,有人說半夜總能聽見女人和孩子的哭聲。
海城的孩子,沒有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童稚時期的鬼故事雖然蹩腳,影響卻深入骨髓。
再混蛋的人,也不敢深夜造訪這裡。
不知道從哪裡,響起了一首童謠。
是女人哄孩子睡覺時唱哼的歌。
蘇衍之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後背冷風陣陣,想邁步出去腳下卻恍如千斤,他渾身戰栗着,最後在歌謠中蜷縮在了角落,雙手抱着頭。
夏慕青把MP3放好,瞥了眼蜷縮在角落的蘇衍之。
眼底是沁出寒霜的漠然。
模糊間,她聽到蘇衍之在嘀咕什麼,好像是,姐姐?
——現在想到蘇倩是姐姐了,拳頭落下來的時候,有想到蘇倩是自己親姐姐嗎?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
夏慕青一向不同情這類人,走的決絕。
沒有以暴制暴是她最後的涵養。
—
蘇倩刷完最後一套題,剛想關燈的時候,敲門聲毫無預兆的響起。
她微微蹙眉,拎上桌子上的水果刀,腳步緩慢地走到門前,默數了三個數後,猛地打開門——
門外隻有一地清白的月色。
門上貼着一張便簽——
明天學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