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脾氣很好,笑容和藹的問:“咱這有紅豆粥,小米燕麥粥,甜粥還有白粥,想要什麼樣的?”
不知道怎麼選的時候,直接選最後一個:“一個白粥,多少錢?”
“一塊五。”
雖然隻有一塊五,但白粥的份量很足,隔着包裝便能感覺到濃稠。
蘇倩瞥了眼另一個保溫桶裡的甜粥,稀稀散散——早知道買甜粥了。
攤主循着她的視線看去,笑着推銷道:“甜粥一塊,要嗎?”
——更後悔了。
“不用。”
時值換季,醫院門診大廳人潮洶湧,孩子的哭聲和機械女聲的叫号聲混雜。
蘇倩掃了一圈,視線定格在了背對着她剛換完瓶的護士身上,喊了聲:“瑤瑤姐。”
她的聲音不大,正準備回治療室的樂瑤卻聽見了,回頭見來人是她,又看到了蘇倩手上提着的東西,便明白了。
“蘇衍之又怎麼了?”
樂瑤比蘇倩大三歲,初中畢業後沒有再繼續上高中,去了市裡的衛校,衛校畢業後留在了人民醫院。
蘇倩認識她是因為蘇衍之,中考結束後的暑假,蘇衍之喝多了發瘋撞了她的摩托車。
那是樂瑤剛到手的川崎Z900。
樂瑤的天使形象僅限在醫院,出了醫院,她就是活閻王,還是個有錢的活閻王。
蘇倩擺平這事的方法很簡單,怕閻王的人要命,不要命了,閻王也就沒什麼可怕了。
海城G33國道,十三個連環彎道,她莽了過去,用時一分三十秒,也讓樂瑤認準了她這個人。
樂瑤對蘇衍之沒什麼好話可說,在醫院看到也大多是無視,除了蘇倩來找她的時候。
“你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樂瑤拿過蘇倩遞過去的包子和粥,“明明知道我隔應那小子。”
“姐,辛苦你了。”蘇倩從兜裡拿出一把糖,趁人不注意塞進了樂瑤口袋裡,眼睛亮晶晶的,“請你吃糖。”
“多大了出門還愛往兜裡塞糖。”樂瑤嘴上嫌棄,行動上卻已經準備打電話問同事了。
樂瑤問完,挂了電話,嗤道:“那小子在發熱門診,原來他還會發燒,我以為他一天到晚忙着作死,生命力頑強的閻王身邊的小鬼兒都降不住。”
“你笑什麼?”
蘇倩搖了搖頭——
一個活閻王說另一個活閻王,也是世間奇景。
“沒什麼。”
“不對,你肯定沒想什麼好事!”
說着,樂瑤就要撓她癢癢肉,蘇倩連連後躲:“瑤瑤姐,你上班呢,注意天使形象……”
話音未落,蘇倩踩到了什麼,整個人不由得失重,肩撞上了另一個肩——
她擡頭,夏慕青淡淡地望着她,“好巧,你也在這裡。”
蘇倩站穩後,往前走了一步,兩人重新回到安全社交的距離範圍。
“不巧,她來找我的。”
礙于身上這身衣服的限制,樂瑤的語氣在不善中摻雜着一絲詭異的友善。
樂瑤上下打量完夏慕青,給蘇倩使了個眼色,無聲問:同學?
關系好嗎?
蘇倩淺笑:“瑤瑤姐,你先去忙吧。”
——那應該是沒仇了。
樂瑤的态度瞬間松弛了下來,很好說話地提着包子和粥朝蘇倩擺了擺手。
裝包子和粥的袋子夏慕青認識,是學校附近那家的。
所以,蘇倩的吃早點,是來給這個女人送飯?
夏慕青心裡忽然升上一股憋悶。
蘇倩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揚:“走吧,難不成,真有病了?”
夏慕青被她一句話氣笑了:“沒有您病的重,來醫院吃早點,啊,不對,”夏慕青看了眼樂瑤離開的方向,“是給人送早點。”
蘇倩微怔,再說話時,語調裡的笑意難掩:“吃醋了。”
蘇倩的結論一針見血,染紅了夏慕青的耳朵。
“誰她媽吃醋了?!”
蘇倩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仿佛給炸毛的小狐狸順毛:“我吃醋了。”
“?”
蘇倩沒有再多說,自顧自走出了醫院大廳。
冷風拂面,夏慕青打了個激靈才意識到自己像是美人裙下的風流鬼。
——算不上裙下,這貨常年穿校服。
瘋了!
“蘇衍之,你吓的吧。”
蘇倩一句話,把她暴動的靈魂錘回了身體裡。
“是。”夏慕青定定地望着蘇倩,微微偏了下頭,笑的可愛:“解氣嗎?”
蘇倩沒有回答她,自顧自說:“他小時候,蘇建國有次打牌帶着他一起,他摸了一手的臭牌讓蘇建國丢了面子,蘇建國就把他扔到老藥廠過了一晚上,之後高燒了三天,差點燒傻。”
夏慕青一怔,她最開始隻是想給蘇衍之點教訓,沒想到正好踩中了他的陰影。
“抱…”夏慕青的“歉”字還沒出口,蘇倩朝她走了一步,淺笑了下:“小時候還勉強有個人樣,現在,”蘇倩嗤笑了聲,“謝謝,我很解氣。你呢,消氣了嘛?”
——她的“早點”是給蘇衍之買的,樂瑤隻是朋友,但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會因為這麼一個人,忽視已經猜到的事實。
全然被沒有理由的情緒控制住了思想,這種情緒,叫做吃醋。
她吃醋了。
蘇倩依然站在那裡,神情淡然。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降落了一場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