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點的時候,駱明翰幫缪存挂斷了一則微信語音的請求。因為隐私設置,駱明翰并看不到緻電人,他等了數秒,見缪存眉心皺着難以醒來的模樣,便徑自點了拒絕。
這之後便安靜到了天亮。
駱明翰在公司的忙都是自找的,他想閑時,便可以很清閑,比如每天隻在公司裡出現幾個小時,下午打打高爾夫練練網球,晚上去去酒會,像任何高級合夥人一樣。
他今天便決定給自己放半天假,陪缪存睡到了九點,又定了附近的高級餐廳,準備帶他去吃個早午茶。
“昨晚上幫你挂了通電話。”洗漱時,缪存聽到他這樣說。
電動牙刷在口腔裡嗡嗡地震,缪存垂着眼睛,他不用猜就知道是駱遠鶴,等換邊刷時,他才淡淡地說:“誰喝酒了撥錯了吧。”
駱明翰沖了個澡,再度穿上昨天的襯衫——皺了,透着讓人煩躁的邋遢。忽然想起什麼,“我弟弟那件polo衫是不是還在你這裡?”
缪存打開衣櫃,空衣架很多,但這件T恤外套着缪存自己的襯衫,是學生制服,上面繡着中學校名,顯然已經是該扔了的舊衣服了。
駱明翰想起一部電影,“你看過《斷背山》嗎?”
缪存始終垂着臉,套/弄衣挂的手有不明顯的停滞,“沒有,怎麼了?”
駱明翰大約也覺得沒意思,便說:“沒什麼,想起一個片段。”
缪存把衣服遞給他,駱明翰接過時,發現缪存手上還殘存着力,似乎不樂意放手。但很快那股力便卸了,他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
“穿走了,剛好就不用我還了。”
駱明翰套上polo衫,笑了笑:“兄弟間也是要分的,我不穿他衣服。”領子亂着,他擡起手,缪存卻搶先一步,“我幫你。”
駱明翰有明顯的怔愣,看着缪存靠近一步,幫他把領子翻下,神色間專注而認真,似乎是一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兩人的呼吸交錯纏着,駱明翰忽然覺得心動,扣住缪存的手腕親吻上去。
未合上的櫃門鑲嵌着鏡子,在來回晃悠中映出兩人在晨間緊擁交吻的模樣。
吻完了,駱明翰從缪存的眼裡讀出眷戀。這股眸色不常出現在缪存眼中,帶着敬仰和很深的迷戀,因而看着很迷離。
缪存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削尖的下巴微仰:“駱哥哥。”
“嗯。”駱明翰應了一聲。
他也就運動時才會穿T恤,何況這是駱遠鶴的衣服,他有些不自在。
因為尋常都是西裝革履生人勿近的模樣,穿上polo衫後,身上那股淩厲被溫和掉了,有了溫潤儒雅的感覺,又因為是黑色的,所以更添深沉。
缪存垂下眼睫,“我喜歡你現在這樣。”
駱明翰擡起眼眸,看着他笑了一下。
缪存後來抽空問候駱遠鶴,卻隻是打字,說昨晚上病了,所以沒接電話,又問他什麼事。因為駱遠鶴是很周到體貼的人,并不會在深夜打攪。
“隻是去盧浮宮的路上忽然想起你。”駱遠鶴正在講座的coffer break間隙,請教者衆,他隻能發語音。
他那頭亂糟糟的,更襯得聲音沉靜。
“發現自己好像想象不出缪缪在國内的生活了,有沒有交新朋友,今天跟誰一起去寫生。”駱遠鶴的聲音裡有淺淡的笑意,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缪存聽着,幾乎能想象出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情。
一周以後,加加處理完私事回崗,油畫又開始動工了。
“碰上那種幼稚的男人真是煩,”加加在間隙抱怨,“隻是分個手而已,就要死要活要自殺,拜托,真以為自己在演什麼偶像劇嗎?”
缪存沒吭聲,一筆一筆添得漫不經心。
“所以說,還是成熟點的男人玩起來有意思。”加加眼眸一轉,見到駱明翰的身影從門口經過,正與項目經理交代些什麼。莉莉覺得他今天很哪裡違和,排查了一通,發現問題出在衣服上。
他見了鬼地穿了件polo T過來,casual得很英倫。确實是英俊的,但沒西裝下的他那麼兇了。
加加注視着他的那抹側影,來了神氣:“缪缪。”
缪存擡眸,加加狡黠地笑:“我們打個賭吧。”
“什麼賭?”
“賭我能不能睡到駱明翰。”
筆觸在顔料盤裡微蘸,缪存的神情很淡,興緻缺缺的樣子,“不賭可以嗎?”
“不可以,”加加稍稍偷了個懶,“我打聽過了,他才二十九歲就身家過億,每年分紅進賬兩三千萬灑灑水,睡起來很有成就感,”她眼眸一轉,嬉笑着說:“我的郵冊裡很需要他這一款。”
缪存不知道她哪裡打聽的,但應該不是公司職員,因為這裡的員工似乎都知道老闆的性向。
“怎麼樣?賭不賭?赢了我給你免費當一年模特。”
好的人體模特是珍稀物種,缪存愣了一下,淡淡地說:“你睡不到。”
“那要是我赢了呢?”
“送你一張畫。”
他是肉眼可見的會紅,絕對值了。加加沖他眨眨眼:“一言為定。”
眼看着工期延時,缪存唯恐自己去不了西雙版納,晚上更是加班加點趕工。駱明翰再次出了兩天差,又是深夜從機場來到了國貿,在休息室裡找到蜷着睡的缪存。薄被卷在腹下,睡衣T也跟着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纖薄的腰身。
駱明翰動靜很輕地洗了個澡,将缪存撈進懷裡,緊緊貼抱住。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上床這這種事跟吃法餐一樣,一道一道一碟一碟循序漸進,有了這種耐心的儀式感,才更有趣。這也是為什麼他從不一夜情的緣故。
話雖然如此,但他的手仍撫過缪存,是年長者的力度與技巧。缪存被他弄醒,有點慌,手掌輕輕推拒着駱明翰的胸膛:“……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