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恰逢萬裡無雲,陽光明媚,陳思思一早就一個人去給太後請了安,随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溜出宮去。
然而她隐約發現,今日這宮裡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于往日,宮侍們都腳步匆匆,神色緊張,似乎生怕弄出一點動靜。
忽然,隻聽見“啪”的一聲,陳思思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宮女面色發白地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而她的面前,是一堆摔碎的瓷器和一些散落的糕點。
“蘇公公,饒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她的額頭磕得發紅,卻仿佛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痛疼一般。
“不長眼的東西!這可是皇後娘娘親自為陛下做的點心!就是把你殺了你也賠不起!”蘇公公翹起蘭花指指着那小宮女罵道,“哭什麼哭!陛下就在前面的亭子裡歇息!若是驚擾了陛下,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那宮女頓時吓得噤了聲,兩行清淚挂在毫無血色的小臉上,顯得十分可憐。
陳思思歎息一聲,這皇城之内,一條人命竟然還不如一碟點心,她踮起腳尖朝不遠處的亭子望去,果然就看見了皇帝趙宣正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裡歇息,他緊閉雙目,眉心微蹙,看樣子似乎有什麼煩心事。
“來人!将她拖下去杖責五十!”蘇公公一甩拂塵,立刻就有兩名太監走了上來。
五十大闆?那可是會要了人的性命呀!那宮女吓得渾身一顫,連連磕頭,硬是将額頭都磕破了,她低聲求饒道:“蘇公公饒命,蘇公公饒命呀!”
“哼!”蘇公公卻一眼也不去看她,将頭扭到了一旁。
“蘇公公!”陳思思笑着走了過去。
“陳大小姐?”蘇公公的怒氣收了幾分,他是皇後身邊的人,之前在宮宴上就見過陳思思,這幾日又陪同皇後到太後處請安,故而對陳思思也是有過幾面之緣,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日後會成為瑞王妃,故而對她也還算客氣,他淺笑道:“不知有何貴幹呀?”
“蘇公公。”
陳思思上前将他拉到一旁,随後扯下腰間的玉佩悄悄塞進他的手中,用眼梢瞟了一眼那小宮女示意道:“這宮女弄壞皇後娘娘的點心的确該死,不過蘇公公可否能念在她年紀尚輕,且并非有意為之的份上饒她一命呢?”
蘇公公掂了掂手中的玉佩,這枚玉佩是剛入宮那日太後娘娘賞賜的,的确是上好的成色,但他久居深宮,見過的好東西不在少數,并不是這一點東西就能被收買的。
他微微蹙眉,有些為難地道:“不是咱家心狠,那可是皇後娘娘親手做的,咱家回去可不好交代呀!”
陳思思笑道:“蘇公公真是說笑了,這宮裡誰不知道您是皇後娘娘跟前的紅人,蘇公公這般慧心妙舌,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難不倒公公您!”
“可……”蘇公公的眉心舒展了幾分。
“蘇公公,您看這樣可好?我若是能替皇後娘娘博陛下一笑,那皇後娘娘定然就不會怪罪了。”陳思思打斷了還有幾分猶豫的蘇公公。
蘇公公微微挑眉,提醒道:“大小姐怕是不知道吧?這昌平的雲陽侯反了,陛下正心煩呢!就連受寵多年的愉妃都被打入冷宮了,我勸陳大小姐這時候還是别往上湊了。”
“蘇公公放心,若是我惹得陛下不悅,也定然不會牽扯上皇後娘娘,隻求公公能高擡貴手,饒過這小宮女一條性命。”
蘇公公遲疑片刻,随後将玉佩揣進了袖子裡,他一甩拂塵,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給大小姐一個面子,不過不給她點教訓她日後也不會長記性,來人,将她拖到浣衣局去。”
那小宮女頓時送了口氣,浣衣局雖然辛苦,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性命,她喜極而泣,連忙叩謝道:“多謝蘇公公!多謝陳大小姐!”
小宮女被拖下去後,陳思思向蘇公公行了一個謝禮,随後她便朝着亭子的方向走去了。
亭子裡,皇帝趙宣正焦頭爛額,這雲陽侯原是前朝的降臣,先帝帶兵攻入昌平之時,雲陽侯林雲川的父親林嶽青大開城門,迎崇炀的軍隊入城,因此免去了一場苦戰,先帝便冊封了林嶽青為雲陽侯,并允許其父子相承。
但昌平的地形奇特,且物産豐富,能自給自足,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先帝心中仍是有所芥蒂,故而每代雲陽侯繼位後都會将子嗣送來一人到京城作為質子,而被打入冷宮的愉妃便是林雲川的妹妹,另外還有一子林朔也自幼居于皇城,從未出過宮門,直到前幾日子才随大軍和使臣一同去了昌平。
如今想來當初投誠不過因為那時候的昌平兵微将寡,彈盡糧絕才迫不得已低頭,眼下是養精蓄銳後不再甘于臣服,有自立為王之意,這麼多年他們的野心從未放下過。
昌平叛亂的消息後抵達京城後,昌平周邊的郡縣都已被林雲川拿下了,朝廷派使臣以其子的性命勸降,那賊子竟然在城門上直接放出一箭,想要直接将林朔射死!還在城門上大放厥詞:不過就是一個質子,死了便死了!待日後他成為新王,何愁沒有子嗣!
好在一員虎将眼明手快,将林朔拉偏了些許,這才躲過了那緻命的一箭!然而林朔還是受了重傷,此刻還在軍帳之内昏迷不醒。這都說虎毒不食子,那林雲川為了權勢竟是毫不顧忌這父子之情。
林雲川也算是個有勇有謀之人,這派去的将士竟然被打得節節敗退,如今不僅昌平,就連周邊的數個郡縣都被他收入了囊中!
想到這兒,趙宣不禁又有些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但還是不得疏解。
忽然,一雙溫軟的小手撫上了他的頭部,那小手輕輕地在他的頭上按揉,就如一道溫泉之水席卷全身,讓人倍感舒适和放松,趙宣的眉心漸漸地舒展開來。
好半響,他終于緩緩地開了口:“你是哪個宮的侍女?這按摩的手法倒是不錯!”
說完,他轉頭一看竟是陳思思,他怔了怔,問道:“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