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讓不想說話。
他坐在椅子上,彎着腰,由着程時将自己的手緊抱着。
程時臉有些圓,家裡把他養得很好,皮膚也很好。
金色的頭發襯得他的膚色很白,密長的睫毛小幅度地抖着,手背抵在程時的臉上,很軟,有些冰,對方呼出的溫熱呼吸全都撲到了他的手上。
裴景讓其實不太懂。
程時明明有男朋友,為什麼會對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叔這麼沒有分寸感?
或者說程時其實沒有别的意思,是自己在多想?
除了這種可能,裴景讓暫時想不到别的。
他掐着點,十分鐘一到他就把手拿了回去,程時已經睡着了。
呼吸漸漸均勻了下來。
他去将房間的窗簾拉好,沒有猶豫地離開了房間。
——
這一夜程時睡得很安穩。
天氣放晴了,天空烏雲散卻,太陽的光鑽了出來,晨曦從窗簾的間隙擠了進來,不偏不倚,正好灑在了程時的臉上。
鬧鐘響了,程時擡起一隻手,胳膊橫在眼睛上。
另一隻手在床頭扒拉了一會兒,拿到手機關掉了鬧鐘。
不想上學……
程時坐起身,小卷毛睡得像被炮轟了似的。
看着陌生的被子和房間,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住到小叔的家裡了。
小叔?!!
程時瞌睡醒了大半,一想到自己下樓會看見裴景讓,程時突然就沒那麼厭惡早起了,瞬間覺得陽光都明媚,生活都有希望了。
原來之前不想早起是缺少了起床的動力。
程時鑽進了衛生間,三兩下洗漱完,對着鏡子把自己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梳好,然後換下睡衣踩着拖鞋下樓了。
裴景讓已經坐在餐桌前吃飯了。
還在樓梯轉角處,程時就忍不住揮手問早安:“小叔,早上好!”
裴景讓放下手裡的報紙,看了程時一眼,“早。”
聲音很冰涼。
程時坐到了裴景讓的對面,劉姨将他的早飯放到了桌前,“程少爺,您看看早飯合胃口嗎?”
一碗八寶粥,四個灌湯包,還有一個三明治和一盒牛奶。
程時微笑着看向劉姨,“謝謝劉姨,我喜歡吃。”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嘴裡,煮得很濃稠,他嚼着嘴裡的花生,歪着頭看了看裴景讓手裡的報紙。
該怎麼說呢?
在家隻有他四十多歲的老爸會一邊吃早飯一邊看報紙。
不過怎麼看報紙也這麼帥啊。
程時忍不住偷笑。
他盯得太直白,裴景讓想忽視都難,他放下報紙站起了身。
“周叔,一會兒送程少爺去上學。”裴景讓将劉姨遞過來的西裝外套接過去,走去玄關開始換鞋。
程時塞了一個灌湯包在嘴裡,抓起椅子上的書包就追了上去,“小蘇,小蘇……”
程時口齒不清地喊着人。
“東西咽了再說話。”裴景讓穿好外套,轉過身說。
程時一頭就撞到了他的懷裡。
裴景讓提溜着他的衣領,硬生生把程時從自己懷裡拔了出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程時:“小叔,我要和你一起,你的公司和我學校順路。”
他拍了拍胸脯,把灌湯包咽了下去。
“家裡有多餘的司機。”裴景讓真的看不懂自己這個侄子的操作了。
程時:“我不習慣讓不認識的人接送我。”
裴景讓皺眉:“送我的司機你也不認識。”
“可是我認識小叔啊,我想和小叔一起。”程時擡頭,藍色的眼睛像會發光,直直地盯着裴景讓。
裴景讓:……
他的沉默代表拒絕。
程時眸珠裡的光漸漸暗淡,最後他耷拉着腦袋說:“好吧,小叔,我會努力适應的。”
裴景讓看向他:“你早飯吃好了?”
“嗯……吧?”程時聲音磕巴了一下。
裴景讓看了一下手表,“五分鐘後我就走。”
程時倏地一下把腦袋擡了起來,聽懂了裴景讓的意思,他眼裡亮着光,語氣驚喜雀躍:“好!小叔,我很快的!!”
他跑回到了餐桌前,囫囵吞棗地将早餐掃走了大半。
裴景讓坐回到了餐桌前,重新拿起了報紙。
五分鐘後,程時拍了拍胸膛,嘴裡嚼着灌湯包:“唔……好了,吃飽了……”
裴景讓沒說話,站起身就往門邊走,程時把外套穿好,換好了鞋子,提着書包追了出去。
接送裴景讓的車是一輛黑色卡宴,兩人坐在後車座。
“先去錦大。”裴景讓說,錦大,全名錦南大學,程時在那裡讀書。
程時打開了車窗,風吹進來,把他頭發吹掀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謝謝小叔。”程時說。
裴景讓閉着眼,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風也撩起了他的發絲,程時注視着他,眼睛亮亮的。
“下午什麼時候放學?”裴景讓突然問。
程時以為裴景讓要來接自己,就擺手說:“我坐朋友的車回來,小叔你不用來接我。”
裴景讓:“如果很晚回家,我需要你母親同意了才可以。”
程時:“我不會在外面玩得很晚的,我可是好孩子。”
裴景讓狐疑地看了程時一眼,沒有多說什麼,車很快就到了錦大,程時跳下車還想,他猜到小叔家離他學校近,但是也沒說是開車十分鐘都不到的近吧?
他趴在窗口對裴景讓說:“小叔再見,晚上見。”
他往後退開,擺了擺手。
“程時!”身後有人喊他,程時和裴景讓一起看向了向程時跑來的男生。
“陳佳,這麼巧!”程時跑過去,陳佳趁機薅了一把他的頭發,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學校裡面走去了。
裴景讓看着兩人裡去的背影,慢慢收回了目光,前排司機問:“老闆,我們現在還去X京公司嗎?”
“嗯。”裴景讓将車窗關了上來。
司機慢慢将車掉頭,沿着剛剛來的路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