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一高興,起身就準備去打開房間門。
剛走兩步,兀地又想起了才立好的人設,于是他腳步一滞,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溜到了床上。
他坐到了床上,蜷起腿,雙手抱膝,被子罩過了頭頂,裹得嚴嚴實實,隻露了一張臉出來。
又用手指沾了點杯子裡的水往眼下抹,準備妥當後,程時才刻意壓低聲音問:“小叔進來吧,我還沒有睡覺。”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裴景讓走了進來。
程時房間的那盞水晶大吊/燈沒有打開,偌大的房間僅靠着床頭的那盞台燈照明。
昏黃色的台燈光籠罩在床鋪上,程時跪坐在床上,愣愣地望着他。
那雙碧藍色的眸子在燈光下,好似泛着水光,因為打雷……吓哭了麼……
裴景讓停頓在了門口。
程時假意抹眼淚,餘光卻在小心打量着門口的人。
秉承着敵不動我不動原則,裴景讓不說話,程時堅決不說一句。
雖說是第一次見面,但裴景讓這個人也很好懂,多半是心軟的性格,否則現在就不會來敲響程時房間的門了。
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窗外下着雨,裴景讓唇剛張開,屋外響起一道雷鳴,床上的人将被子裹得更緊了。
望着裴景讓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程時偷偷摸了摸大腿根,掐得有些用力了,這眼淚是真疼出來的。
“害怕打雷的話,怎麼不把燈開着?”裴景讓伸手将房間的燈打開了。
房間亮堂了起來。
裴景讓看見沙發上擺着好多程時的玩偶。
原本空蕩的屋子已經擠滿了屬于程時的東西,難怪一踏進屋子,他就聞到了屬于程時身上的味道,細聞有點像甜橙。
“要睡覺啊,開着燈睡不着。”程時說。
“小叔,有什麼事情嗎?”
裴景讓把目光從沙發上的那個玩偶上移開,看着床上縮成一小團的程時說:“除了,和别人一起睡覺。”
“你害怕打雷還有什麼辦法嗎?”
程時耳朵抖了一下,擡睫和裴景讓對視了上,他說:“說話。”
“在我沒睡着之前和我說話也可以。”
裴景讓不可置否地輕歎了一口氣,走去了程時的床邊,将一旁的椅子拖到身邊坐下,“你睡吧。”
就當是報答衛青霞了,程時是她唯一的孩子,把他送到自己這裡住下,怎麼說也是對自己的信任。
所以這點縱容不算什麼。
程時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自己心髒漏了一拍。
他用腳把被子蹬好,裴景讓搭了一把手,幫他把被角扯了一下。
程時躺好後,把自己裹得像一條毛毛蟲,隻把腦袋露了出來。
他頭發是自來卷,又松軟,亂糟糟的。
“謝謝小叔。”程時掐自己掐得沒輕重,疼出的眼淚現在還挂在眼睫毛上。
藍色的眸珠像是神秘的寶石,漂亮又吸引人。
裴景讓嗯了一聲,翹着腿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床上的程時,問:“你想說些什麼?”
程時:“我不知道說什麼,但是小叔,如果我不小心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
他臉頰有些紅,不知道是被窩悶的,還是什麼原因。
眼睛緊緊地盯着裴景讓的臉看。
男人的五官很立體,眉眸深邃,抿着薄唇,鼻梁高挺,下颌線收束完美,有些淩厲,氣質内斂深沉,看起來本該是嚴厲的一張臉,但在台燈的烘托下,莫名的溫和。
他背着光,五官有些模糊,氣質斐然。
看得程時呼吸一滞,心髒砰砰地跳。
“你要說什麼?”裴景讓問。
程時哼哼地笑了一聲,心裡美滋滋的,“小叔和我媽媽是怎麼認識的呀?”
“好幾年前認識的。”裴景讓說,“你爸媽幫了我一些忙。”
程時:“小叔,那你談過對象嗎?”
裴景讓原本撇下去的睫毛又擡了起來,他靜靜看着程時,“沒有。”
“沒有?三十歲哎……”程時差點坐起了身,“為什麼啊?”
三十年都沒談過對象,要麼是撒謊,要麼就是……程時目光向下,不行?
程時躺在床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裴景讓的眼皮子底下,他小心翼翼的動作自然也落入了裴景讓的眼底。
裴景讓咬了咬牙,将程時枕邊的另一個枕頭拿過來壓在了腿上,一字一頓說:“沒有理由。”
被看穿的程時非但沒有感到尴尬,反而厚着臉皮問起了其他設想:“那就是有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裴景讓想不通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裡都裝的什麼:“你以為是演小說嗎?”
程時:“好吧,那我們不說這個了。”
他已經問到想問的了。
“小叔,其實我會看手相,你信嗎?”程時又換了個别的話題。
裴景讓:“不信。”
程時:“不信?那你把手拿出來讓我看看。”
裴景讓私心并不想陪小孩玩這些把戲,但看着程時興緻勃然的模樣,他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隻好配合地把手拿了出去。
程時支起腦袋。
裴景讓的手掌很大,指節勻長,指甲也修得很圓潤,好看的人連手都這麼好看。
程時想。
他捏住了裴景讓的手指,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手僵了一下。
程時看着他掌心的紋路,說:“小叔的掌紋很漂亮,事業的話,肯定是蒸蒸日上,之前遇到的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愛情的話,你會遇到一個比你小的愛人。”
前面都是程時胡謅的,隻有最後一句他是有預謀說的。
裴景讓抿着唇,表情很平靜,看起來當然是沒有相信程時的半個字。
程時也不惱,他還挺高興裴景讓願意陪着自己鬧,趁其不備,他一隻手抱住了裴景讓伸出來的手。
臉也貼到了小叔的手上,“小叔,我突然困了。”
“把手松開。”裴景讓想把手拿出去,但程時抱得很緊。
程時耍無賴:“不松。”
恰巧屋外又是一道悶雷,程時恰到好處地用了一些力氣來假裝自己很害怕。
“外面好大的雷,我真的好怕。”程時掀開眼皮,露出一雙浮着水霧的眸珠。
他暗暗揉了揉自己的另一條腿的腿根,又用力過頭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叔就是嘴硬心軟的性格。
裴景讓果然不動了。
四目相對,裴景讓先别開眼,他說:“十分鐘後我離開。”
意思是程時要十分鐘之内睡着。
“好。”程時調整好了一個睡姿,小聲說:“謝謝小叔,我剛剛洗了澡的,不會弄髒你的。”
他在說裴景讓的潔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