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如同鐘乳石上彙集的水滴,有節律的下落,撞擊到水潭裡,響起一聲又一聲擊打水面的聲音。
楊江的意識恢複間,還隐約聽見了交談的聲音,是一女一男。
“……,他真是魔頭啊?”
女聲好奇的詢問引得楊江豎起耳朵偷聽,但他閉着眼睛假裝自己沒醒。
“說是,也不是。陳文靜不過是因為修行鬼刀手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和真正的魔頭相比隻能說勉強擔了個名聲。”
“那他出手還那麼……”
“走火入魔确實影響了他的心性,可他平常有意克制自己,通常都能遏制住。但人有逆鱗,他亡母所留的玉墜便是他身上絕不可觸犯的東西!”
“那這家夥還挺倒黴的,搶東西還能挑那麼準……”
楊江心說可不是嘛,誰知道會撞到這麼兇悍的一個魔頭手裡?不過,魔頭又是哪裡的魔頭,怎麼沒聽說過……
“不過也算不上倒黴吧。”那女聲話頭一轉,态度一般八十度大轉彎,“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活該!”
“聽夠了嗎?”
随着男聲的靠近,一根細棍戳到了楊江的傷口上,疼得他倒吸一大口涼氣,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一片漆黑!
一瞬間,楊江意識到,自己雖然是躺着,卻是被蒙眼綁着的,斷裂的骨頭仍然錯位,溫熱的濕意在手臂處蜿蜒發癢,分明還在流血!那聽見的滴答聲,難道是自己傷口滴下的血!也不知道那被架子支開綁起的手臂下,到底是一個盆還是一個桶,到底已經有多少血了?!
“他醒了?!好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又……”女聲一陣埋怨,停頓了一下,又一副才明白過來的樣子,連說“哦哦,知道了”,也走了過來。
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舒亦欽和石曉曉。
石曉曉在舒亦欽提示下,總算記起來蒙面,兩三下走到楊江面前,粗着嗓子問:“知道什麼是替天行道嗎?”
這時候僞裝還有什麼用?她的聲音不都被聽見了嗎?
立場不同,但兩個男人卻不約而同地在心裡腹诽。
“他不理我!”石曉曉一陣火大地指着那個不能動彈的楊江,對着舒亦欽就是一陣委屈。
究竟是誰說的要“劫富濟貧”先開頭的?舒亦欽無聲捂臉。你要替天行道倒是拿出氣勢來啊,說什麼憋屈話啊?這不是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嘛?
舒亦欽伸出食指示意石曉曉噤聲,随意擡手用樹枝繼續戳楊江的傷口,嘴上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天不罰你,自有人來替天行道!你可别以為今日之事隻是你運氣不好湊了個巧,我們能送你去見一個陳魔頭,就還有辦法再送你去見什麼張魔頭李魔頭……”
“你、你們……”因傷勢重失血多而渙散的思維一下歸攏,楊江竟還能理出了苗頭,“今天來給我傳消息的幾人當中,有你們指使的?!”
“看來你也不笨嘛!”石曉曉一插話,就被舒亦欽瞪了一眼,連着收到了幾次讓她閉嘴的小動作。
“汪少爺的探路狗,自然精明。”舒亦欽沒什麼誠意地誇獎了一句。
汪少爺的惡仆一衆,既是他的打手也是他的狗腿子。當中最得汪少爺器重喜愛之一,便是這個探路狗楊江。哪裡有府西縣新來的,哪裡有趣事,哪裡有好東西,哪裡有小美人……楊江可謂是無一不知,他在府西縣的耳目衆多,卻不是用來探秘布局,而是用來了解最新的新鮮事,總能千方百計給汪大少爺找到樂子!
隻不過,他那些耳目多愛聽些八卦傳言,消息來源也不太靠譜,實際也是為了免掉欺壓或賺點賞錢,難當大用。楊江對此也是一清二楚,在給汪少爺出主意前,也會選擇性地先去探探路。故此,也被不少人喊成“探路狗”,即使汪少爺知道了他的“探路”行徑,竟也隻是樂哉哉地誇上一句“好狗”,沒有半點責罰。
但這人最大的愛好并不是仗着汪少爺出去耀武揚威,反倒是精緻細膩的美玉,一雙眼睛分辨不出什麼品類,卻足夠毒辣,總能一眼瞄中最好最稀有的玉器,在街上也搶了不少人。
舒亦欽兩人在汪家挑了半天的人選,最後選中了這麼一個人。會選中他,一半是因為他這探路狗為占功勞,挖掘新鮮事時喜愛單獨行動;還有一半,當然是因為發現身上長年帶着和田玉墜的陳文靜來府西縣開小飯館了。
要把新開小飯館的消息傳到楊江耳裡并不難,街上的行人、路邊的乞丐,十個當中有五六個都是願意主動給楊江通消息的。有些地方若是少了楊江這麼個探路狗的提醒,汪少爺是很難想起來的。
稍加引導,會去給楊江報消息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而蠻橫搶掠幹習慣了的人,并不會想到這世上還有以“示弱”來磨煉自身意志的“魔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