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發生混亂的時候,舒亦欽和石曉曉才回府西縣,将将攀上了汪宅的屋頂。萬萬沒想到,不過幾天而已,汪家竟然已經亂成了這樣。
他們原本是想禍水東引,讓汪家自己先亂起來,再趁亂渾水摸魚悄悄把劫富濟貧的事兒給辦了。誰知道汪虎突然喜歡上了賭館,錢沒赢兩個還惹了一身騷。這倒黴事一來就接二連三地來,汪家勢如山倒,情形的糟糕遠遠超過了想象。
可這形勢既然是他兩人想要的,便沒有錯失的理由。
舒亦欽尋了個死角将石曉曉藏好,就獨自摸了下去,一路上身如閃電順了不少好東西。
石曉曉趴在檐角上的梁柱中間,身子躲在陰影裡,兩隻眼睛正好能望見這屋旁的院子。看着倉皇似難民的人們像搶救命糧一樣厮打争奪,心裡一陣唏噓。
前些日子,這些人個個都像是驕傲的公雞不可一世,眼下卻已是另一幅模樣。
不一會兒石曉曉看見個略眼熟的微胖身影。
是汪虎。
他們夫妻兩人跟蹤汪虎數次,早就看熟了。就算他現在蓬頭垢面衣服撕扯成鹹菜,還是能叫石曉曉一眼就認出來。
汪虎一直在抓一個比他結實的男人,看穿着應該是他常帶出門作随行打手的下人。那人應是沒見過這樣不依不饒的汪少爺,焦急掙脫兩三次了,卻還是吓得踉踉跄跄跑不遠,沒一會兒就又被汪虎抓到拽翻。這下,兩人齊齊倒地,歪在地上扭打起來,又扯又踹。
汪虎看起來不算靈活,如今和那健碩的下人打起架來居然不落下風。細看起來汪虎似乎不是因為行動靈敏,而是因為他在發瘋!
他一邊打人一邊念念有詞,兩隻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活像要吞了對方。
近旁跑過的人瞧見他那瘋瘋癫癫的樣子根本不敢靠近,哪怕抱着累贅的大花瓶,也要繞路往邊上躲。
可能是氣勢太強,汪虎竟逮住機會坐到那下人身上,壓着人送拳頭!突然,那下人似乎摸到了什麼東西,突然擡手用力往汪虎身上打去。誰知汪虎隻是身體僵硬一瞬,又立即抓起旁邊的石塊往下面的腦袋砸去,仿佛着魔一般不停地用力砸!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我家也不會變這樣!都怪你都怪你!……”如同困獸最後的厮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汪虎陡然拔高的怨憤聲又快又尖銳,待那下人被他砸得面目模糊沒了氣息,汪虎也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幾個摟着珠寶往懷裡揣的下人路過,正巧看見地上那兩人疊在一起,看衣服顔色以為是自己哪個要好的,大咧咧跑去将人掀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吓得驚跳起來!
那人“啊哇哇”鬼叫着灑落了懷裡的東西,一見另外幾人想來撿便宜又立馬吼着“不準動我的”,兩三把摟回自己的東西,仿佛屁股後頭鬼在攆一樣跑得更快了。
仰面朝天的汪少爺雙目無神而空洞,整個人已經沒有了呼吸。他胸口血紅一片,心髒當中端端插着一把小刀。而他旁邊那個面目全非的下人,正是那個撺掇他去賭館的新晉“探路狗”。
看着就這麼死掉的汪虎,石曉曉心裡莫名生出一絲微妙的哀戚。她按住胸口,懷裡的信件就像是個燙手山芋,讓她恨不得馬上就扔出去。
可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她和舒亦欽答應了,就必然要将這事兒做到。
畢竟,這隻是一件非常非常簡單的事情。
舒亦欽趁亂收刮了一堆小巧的值錢玩意兒後,便帶着石曉曉去“濟貧”,分給那些他們了解到的,曾經被汪家少爺欺壓占便宜的人家。
兩人做完這一件事,這才提起精神做第二件事——去送信。
路上聽見石曉曉說汪虎死了,舒亦欽也愣了一下。汪虎不是什麼好人,他的死本來也和舒亦欽兩人沒太大的關系。但因為這封信的來曆,在得知汪虎死掉的消息後,舒亦欽還是忍不住有點歎息。
信,是送給張同的。
寫信的,是張同真正的發妻,汪鈴兒。
一個在昨天就死掉的女人。
死之前,撐着一口氣将信交給了石曉曉,請她轉交給張同。
張同在假汪鈴兒的控制下并不自由,但他似乎和真的汪鈴兒有所感應。被假汪鈴兒質問後的第二天,以獲得真汪鈴兒的近況為交換,才肯幫假汪鈴兒辦事。
假汪鈴兒無法,隻好以真汪鈴兒的親筆信為籌碼,兩日一次傳給張同。由于是突然開出的條件,也來不及了解這夫妻倆之間的習慣進行相應僞造,因此這幾次的信都是真的汪鈴兒自己寫的。
也是因為如此,才叫舒亦欽和石曉曉找到了線索,一路追蹤去了縣外山中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