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攬月城的馬車穩穩前行,因傷患在車,走得并不快。車上的石曉曉躺着看那陳舊的珠花,心裡莫名。
都說物以寄情,舒亦欽又是個悶葫蘆,好些話都不能說給自己聽。把這麼個不知哪家姑娘的東西放進她石曉曉的荷包裡,是什麼意思?是想告訴她什麼?
别家姑娘的東西這麼舊了還沒扔?是想說心裡還念着,還是想說心裡已經放下?或者,他有些事要準備和自己攤牌了?
不會放屁就不要亂放!石曉曉擡手就想扔,卻拉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得一個瑟縮,手中的珠花掉落下去。
就算聽見了落地聲,石曉曉也不想撿了。身上又疼又累,誰愛撿誰撿。她窩在軟墊上蓋着薄被,忍耐着難受努力閉眼入睡。
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一覺醒來,卻是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看起來普普通通,卻不顯髒亂。
搖晃的燭光,灑着溫溫的光,原來已經入夜了。
石曉曉躺在床上,目光掃過四周,視線落在“舒亦欽”身上,他正坐在床邊低頭沉思,也不知道想什麼。
“舒……”
石曉曉沙啞出聲,卻像是驚醒了身邊的人。
“你醒了。”舒亦欽便從旁凳子上拿了晾溫的水過來,攬抱着石曉曉喂了一口。動作緩和溫柔,卻又心事重重的樣子。
石曉曉覺得嗓子舒服了一點,說話輕松了些,語氣有些猶豫不決:“我想……問你一些事……”
舒亦欽身子一僵,卻比以往坦誠直接:“你問,我都答。”
“都能答?”石曉曉覺得他這口風松得有些快,腦中胡思亂想,嘴裡一通亂說,“你竟然舍得說了?該不會我重傷沒救了,要死了吧?……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還沒回家見爹娘……”
原本心神不定,總不知從何交代的舒亦欽一聽她這亂七八糟的話,心頭松快了點,忍不住輕輕拍了拍她:“胡說什麼呢?不是緻命傷,哪有什麼死不死的?快‘呸’!”
“哦,呸!呸呸!”原來不是要死了。石曉曉心裡也輕松了點。
“再讓我喝點水,渴死了。”石曉曉窩在舒亦欽的臂彎裡,按着他的胸膛找了舒服的姿勢靠着,倒是親密。
舒亦欽聽話又給她喂了水,想着還有話聊,幹脆自己也躺了上來,抱着石曉曉悶悶說道:“我想做的事都做了,之後便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但我想你在身邊,總要讓你知道我在做什麼,之後還有什麼打算吧。時候已到,你問,我都答。”
“你幹什麼了?”石曉曉不解。
“冤有頭債有主,我去給陷害我們衛家的人找麻煩去了。”舒亦欽重重吐出一口氣。
“什麼衛家?你不是姓舒嗎?”
“舒是假姓,舒亦欽也是假名,我本名叫衛郁青。我的父親叫衛朗,我的母親叫付奚月……十多年前,我們衛府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武學世家,我父親也有一争武林盟主之位的能力,奈何永無劍谷的比鬥被設計誣陷,我們衛府就此敗落……”
江湖事舒亦欽說得簡略,并未将當年風餐露宿、疲于奔命的境地說得細緻。可那沉重的語氣,竭力平緩的描述,還是讓石曉曉覺察到了他内心的重負,忍不住就安撫得拍了拍他的胸口,就像安慰難以入睡的幼童。
感受到石曉曉的溫柔,舒亦欽心中生出暖意,忍不住低頭親啄唇瓣,低聲呢喃:“都過去了。”
石曉曉被他的溫存迷糊了一瞬,眨眨眼睛又在他胸口埋頭,放平心跳悶聲道:“昨夜你帶我去找了德威镖局的林镖頭。總覺得他對你這個幹活的,是不是,太好了?”
攬月城外,官道上的那場混戰,石曉曉在逃跑保命中不幸遇上了兇惡無情的持鞭女,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入骨一刺最為嚴重。
舒亦欽不顧自身安危,洩憤般打暈了持鞭女,卻因石曉曉崩潰,終究沒有在她跟前殺人以絕後患。他給持鞭女喂了迷藥,又點了啞穴,用鞭子綁了丢進灌木叢裡,見看不出來人影才将石曉曉背上,提氣往攬月城裡跑。
到了和林成山約定的接應處,便直接将石曉曉帶進了林成山的住處。林成山一見兩人情狀吓了一跳,當即招呼趟子手把攬月城相熟的大夫叫來。聽了持鞭女一事,又派人去把那女人給解決了,這才掉頭對着舒亦欽噓寒問暖,嘴上盡是“阿青你沒事吧”。
石曉曉疼得暈暈乎乎間清醒過幾次,不是看見大夫給自己下針,就是看見大夫給舒亦欽上藥包紮,當中不乏林成山關懷舒亦欽的聲音。一度讓她懷疑林成山是不是看上了自家相公,想要搶人走。
這樣的在意,這樣的關心,是不是好過頭了?真的是個镖頭對普通勞力的關心嗎?
“他是我小時候就結交的好兄弟,這些年躲躲藏藏,他幫了我不少的忙。”舒亦欽解釋道,“當年情形衛府是犯衆怒的,可他們家還是想方設法地幫我們脫離險境,借了不少的镖局之便,得以讓我們安全隐匿身份。”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石曉曉想起昨日所見,還記得舒亦欽身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