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再把目光移回一牆之隔的林家。
王紅梅與一家人再次的對峙,并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反而因為雙方勢均力敵,最終選擇了停火。說到底也都是明面上的親戚,而且王紅梅此行本就另有目的。
王紅梅正坐在沙發上吃着從電視機櫃子裡翻出來的點心,看着彩電,不時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林媽從卧室裡走出,手裡提着三雙布鞋,小心翼翼地将它們放入王紅梅攜帶的籃子中,眼不見心不煩地背對着王紅梅說道,
“這一雙給江河的,還有兩雙小的是給文傑的。”
趙文傑是趙江河同王紅梅的孩子,今年16歲,已經沒有讀書了,正跟着一個幹木工的老師傅做學徒。
王紅梅三角眉一豎,她繼續往嘴裡塞着桃酥,碎屑随意地被散落在地上。她輕巧地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角,帶着一絲不滿地說道:“大姐,你怎麼隻給江河和文傑準備,我呢?我這麼個大活人在這呢!”
“江河是我弟弟,文傑是我親侄子,我不給他們準備,給誰準備?”林媽避而不答,走近王紅梅,毫不客氣地将王紅梅翻出來的拿包桃酥又給封上,然後轉過身,踮起腳尖将桃酥包放到了高高的碗櫃之上。
王紅梅感受着趙桂英的羞辱,心不笑皮在笑,兩人的恩怨已經不是一天就能說清的。但王紅梅知道,趙桂英從來沒有把她當趙家人來看。甚至當初趙桂英返京後,得知趙江河已經同王紅梅結婚後,還大鬧了一場。給出的理由是父母已不在了,那麼長姐如母,沒有經過趙桂英的首肯,這婚就不算數。
可趙桂英再怎麼鬧,也改變不了當時王紅梅已經替趙江河生下來一個兒子的事實。趙桂英對王紅梅的不滿并非無緣無故。王紅梅并不是城裡人,隻是京市附近五星村一戶農戶的女兒,一家人全都沒有工作,靠着務農掙工分。當初,王紅梅在城裡念書時結識了趙江河,兩人未婚先孕,最後王紅梅肚子大了,王家一大幫子上京堵着趙江河結的婚。趙桂英一直認為,由于自己當時下鄉,趙江河孤身一人,肯定被王紅梅一家人給欺負了,這才被迫結的婚。因此,趙桂英更是不待見王紅梅。
門不當戶不對、未婚先孕、再加上王家像個吸血蟲一樣吸着趙江河,趙桂英覺得這其中任意一點放在舊社會都是要被浸豬籠的。
偏偏在林家,趙桂英是對王紅梅最不待見的人,但同時,她也是王紅梅最能操控的對象。如果林家沒有一個人能讓王紅梅拿捏,她還能如此嚣張跋扈嗎?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有恃無恐罷了。這也是最為可笑的一點。
王紅梅能夠拿捏住的趙桂英,恰巧又是林家能夠做得了主的人。
這些年,王紅梅可沒少占林家人的便宜,都是在趙桂英的默許下進行的。不過,王紅梅能給自己拿到的東西很少,大多數都是給趙江河和趙文傑的。而王紅梅最不滿意的就是這一點,在王紅梅看來,趙家最虧欠的人是她才對。當初若是趙桂英沒有返京,那機電廠的工作肯定就是自己的了,哪有林衛國什麼事?
這些年,王紅梅為趙家養育孩子,照顧趙江河,但趙桂英似乎并不領情,反而好像她拐走了趙江河一樣。趙桂英難道不明白,她最不應該虧待的人是王紅梅這個弟媳嗎?
當初林家“奪走”了王紅梅的工作機會,導緻趙家現在隻有趙江河一人承擔養家糊口的重擔,哪像林家一般,如今一家四口都有工作。
現在可好,人家就跟防賊似的防着她這個弟媳,趙桂英越是這樣提防,她就越是要當定了這個賊。
“當初有些人回城的時候,我們家江河可沒少幫忙。”王紅梅又開始舊事重提,說起這些年自己有多辛苦,結果到頭來是為他人做嫁衣,卻似乎忘記了趙江河的工作機會原本是趙桂英主動讓給他的,并且因此下了鄉。
“大姐,你瞧瞧你家,這都換成大彩電了。我們呢,連個黑白電視都沒有。诶,姐,你們家原先的黑白電視呢,反正你們有新的了,不如給我們吧。江河和文傑晚上回來的時候也能看看新聞。”王紅梅突然轉移話題,打量起那台14寸的彩電,啧啧稱奇道。
林媽還沒來得及開口,林衛國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拿起熱水壺,為坐在老式沙發上的王紅梅倒了一杯熱茶,這是王紅梅今天收到的第一杯熱茶。林衛國斟酌了一下言辭,溫和地說:“紅梅,我理解你對我們有些不滿。
可是,我們關起門來說過多少回了。就算,我說就算哈,假設我的工作是江河給找的,那也是補償桂英原來的那一份工作。
而且這麼年來,桂英雖然是個刀子嘴,但是對你們家也是不差的,我也從來沒有阻止她補貼趙家。你和桂英有矛盾,她可能對你差點,可你想想你真的一點好處都沒沾上嗎?為什麼每次來我們家,你都表現得像是我們全家欠你一條命似的。總不可能讓我們林家要把你們家所有人,包括你,全部都當恩人一樣永遠供起來才行吧?
況且,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當初我的那份工作不也隻是個學徒工嗎?我也知道,當初剛回城時,江河确實幫了我們很多忙。可那是因為桂英和江河是親人呐,桂英對你們也不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