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面前的人寂靜無聲,姜清斐幾乎是再度張揚地、惡劣地笑。
他微微伏下身。
離他們最近的班星黎還在舞台上,第三排的人幾乎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姜清斐也懶得遮掩,沖着他的惡意顯然,“想讓我跟他起沖突,再漁翁得利?”
謝晏卻好似根本察覺不了他的情緒。
他冷硬着一張臉,跟以往沒什麼不同,連語調都沒有多大的變化。
“我沒……”
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麼,謝晏才吐的兩個字,驟然轉了個低低的調,“嗯。”
他擡起眼睛,與愣住的姜清斐對視,“那你會讓我得償所願麼?”
剛剛被他卡了一下話,姜清斐回過神來,狠狠道:“想得美。”
他心裡仍恍然。
這年頭……做壞事也是可以光明正大說出來的?
他總覺得低估了面前人的什麼,可對方如今就這麼直勾勾盯着他,給他露怯的機會都沒有。
姜清斐低低嘀咕。
死面癱,也不知道在裝什麼。
收拾完情緒,他轉頭想再去看班星黎,底下人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看我很不順眼麼?”
此話一出,姜清斐愣在了原地。
他很懷疑,謝晏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
在吃人肉不吐骨頭的娛樂圈裡,怎麼還會有人當着鏡頭的面大咧咧詢問,你是不是讨厭我的?
姜清斐疑心他拿了錄音筆放在衣兜裡,想趁自己不注意時,偷偷錄下他職場霸淩的證據,以此要挾他。
他趁男人不注意時,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姿勢。
兩腿平行岔開分在兩側,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背很筆直,看上去像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
為了和他說話,謝晏微微側過身,腦袋向後偏移了點,又往上擡。
這種從上往下俯視的姿态,很容易帶來的是上位者的滿足感。
他的目光偷偷描摹過謝晏的全身,确定他身上沒有可藏納類似錄音筆之類東西的地方,才惡狠狠道:
“看你不順眼怎麼了?還需要跟你報備麼?”
他不知道,說這話時,他張牙舞爪,像隻炸了毛的毛茸狐狸。
有束目光在他故作驕縱的臉上停了片刻。
幾秒後,謝晏微微揚起笑,“那你不順眼着吧。”
起碼不會再忽略自己。
……神經病。
姜清斐暗罵一聲,翻個白眼,不再理他。
*
班星黎的舞台已經是最後一個。
結束後,工作人員引導他們回這三個月暫住的宿舍。
四人寝,上下鋪,另一側拼湊了兩張雙人桌。
宿舍分配由工作人員抽簽決定,初舞台錄制前一夜就已經分配好。
姜清斐來得晚,來時舍友都已經歇下了。
還好床鋪等節目組已經幫忙鋪好,他輕手輕腳去洗手間洗漱完,回來就躺下。
次日一早又緊着起來化妝等拍攝,一個舍友都沒記下。
如今回到宿舍,姜清斐默數自己的舍友。
黎元思、班星黎和……謝晏?
姜清斐有些遲疑。
一般來說,選秀節目的第一期便是播放至初舞台結束。
由剛剛的表現來看,姜清斐猜測,第一期能夠大出風頭的,不過班星黎、謝晏和他。
若非要再加個人,也就是在和班星黎battle時同台演出,因聲線能額外獲得些關注的黎元思。
若不是前一晚就已抽簽好,姜清斐險些要以為是節目組故意安排的。
幾個紅人就能收獲一場大戲。
姜清斐略過謝晏略帶侵略性的眼神,轉頭向笑眯眯同他打招呼的班星黎微微颔首。
他們從前見過幾面,算點頭之交的關系。
姜清斐雖平等地誰都瞧不上,但對于班星黎,還是有些敬佩之意的。
唱歌的上限在于天賦。班星黎是那個天賦和汗水俱佳的人。
有的時候,姜清斐也會贊歎,有些成就,的确不是自己努力就能達到的。
他對于強者一向敬佩。
遇強更強。
班星黎比他大兩歲,常把他當弟弟看待。
見了面,偶爾會弄亂他已經打理好的精緻發型。
姜清斐很不滿。
可他是哥哥邀請過來交流的練習生,姜清斐再怎麼不開心,也隻能耷拉着眼皮任由他搓捏揉拉。
上了節目,班星黎依舊是這個德性。
當着鏡頭的面,他伸過手就要來摸姜清斐的頭。
好不容易哥哥不在,姜清斐幾乎是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閃到了一旁。
就算待會兒就要卸妝,姜清斐也不想自己的妝造被他破壞。
可這種情況下,總得想個理由搪塞班星黎。
姜清斐苦惱。
除了在哥哥面前低頭過,他沒有料想過自己如今還能有這種境地。
因此想借口時,也顯得格外生疏。
“看他也不順眼?”
面前驟然投下陰影。
耳邊聲音很低沉,撓得姜清斐的耳根莫名有些癢。
他擡頭看面前的男人。
謝晏也仍是舞台上的打扮,但面色比剛剛要柔和了很多。
“關你什麼事。”姜清斐往後退了兩步,從他影子的懷抱裡逃出來。
謝晏微側頭,睨了一眼還在注視着姜清斐的班星黎,“我幫你。”
姜清斐聽不懂他這話。
什麼叫他幫他?幫他幹什麼?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去看接下來他的行為。
“謝晏。”男人伸出手,橫在班星黎眼前。
看着是打招呼的模樣,語氣卻冷硬。
若非他待人一直是這個态度,其他人都要以為他這是在約架。
姜清斐偷偷去看班星黎什麼反應。
不愧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男人隻是微微一愣,便伸出手,握上了那隻看似沒握到人就不想放下的手,彎着眉和他打招呼,“我是班星黎。我記得你,和小斐的battle舞台,你表現得很好。”
姜清斐還在出神聽他的話,胳膊肘驟然被側了一下,他略帶不滿地看向始作俑者。
還是謝晏。
他一邊用寡言少語的表述應付班星黎,一邊又扭過頭來用眼神催促他。
奇怪的是,姜清斐竟然看明白了他眼中要說的話。
“不是要逃麼?怎麼還不走?”
就當是欠了一遭這人的。
姜清斐偷偷哼一聲,逃也似的溜去洗漱間。
節目組對于他們的作息時間沒有規定得很嚴格,但至少十二點時要上床熄燈。
一間宿舍隻有一間洗漱間。
與其客客氣氣地留給舍友先去洗漱,不如先把自己收拾完上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