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斐輕阖上門,站定在洗漱台前,端詳着鏡子裡的自己。
持續了一天的妝造,如今已有些脫妝。
鼻尖是最斑駁的地方。
好在他膚色白、底子又好,就算粉底掉光,看上去也沒大兩樣。
他的眼妝不是很濃。
早上聽化妝師姐姐聊天的時候,說是要給他畫個什麼小鹿眼的感覺。
姜清斐分不太清各種妝造之間的區别,但聽化妝師說好看,便接受了她的提議。
洗漱用品是節目組統一提供的。
包括卸妝油。
姜清斐往手心裡倒點卸妝油,手法粗暴地往臉上揉搓。
待妝容化開,捧幾手清水洗淨,便重新盯着鏡子裡的人看。
為了上鏡好看,姜清斐近些日子一直調整自己的飲食,口味清淡了很多。
但他皮膚本來就不差,從小美容師便緊跟着他。但凡長了顆痘都要緊趕慢趕蓋下去。
反正待會兒就要洗澡,洗臉時,姜清斐沒有把過長的頭發紮起來。
粉色的劉海沾了水,顔色變深,放在這張臉上,竟也顯得意外好看。
姜清斐多留了個心眼,以後定要試試濕發造型。
他随手抽張洗臉巾,不在意地往瓷白的臉上搓了兩下。
轉身出門,宿舍裡已經陷入寂靜,社交達人班星黎也不社交了,坐在床上不知道想什麼。
姜清斐多分了個眼神給謝晏,瞧他在幹嘛。
這一看要緊,堂堂一個Idol進了宿舍不練舞不唱歌,竟然在看書。
他轉念一想,宿舍裡也有鏡頭,便明白。
原來是在給自己打造個愛讀書的人設。
他打開行李箱,随手拿了套衣服重新返回洗漱間。
猜得出來,這裡本就不是宿舍樓。
廁所和洗浴間集為一體。
不過宿舍裡人少,大家也就都不在意這件事。
隻是洗澡和上廁所,總會有沖突的時候。
沐浴在熱水流裡,姜清斐側耳,聽見了隐隐約約的敲門聲。
少年微一揚聲,“怎麼了?”
他擔心是節目組突然有什麼要補錄的鏡頭。
以他現在的形象出鏡,不太合适。
門外的人略頓片刻,“你要洗完了麼?”
水聲嘈雜,姜清斐幹脆關掉了淋浴頭,再度揚聲,“什麼?”
門外的聲音也跟着他重複。
姜清斐仔細辨别,好歹是從隔音尚好的一堵牆外聽清了他說的話。
來人的聲線也很好辨認。就算加高了語調,也仍有抑制不住的沙啞。
姜清斐洗澡的速度很快,進來五六分鐘,已經把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搓了個幹淨。
如果是謝晏要找自己的話……
他一想到那張死人臉,腦袋裡就止不住犯疼。
估摸着他應當不會莫名其妙來敲洗漱間的門吧?應當是節目組有什麼事情找他吧?
姜清斐應一聲“快好了”,便飛速擰幹毛巾擦幹,套上素白色的T恤和寬松的長褲,趿拉着拖鞋開門。
頭發還在濕淋淋地滴水,他有些煩躁地用手上的毛巾擦了擦。
“什麼事?”
謝晏眸色深沉,微一低頭,盯着在他面前莫名顯得嬌小的男孩。
練舞的人常穿寬大的衣服,他也不例外。
因為怕是急事,姜清斐松松垮垮地把衣服套在身上,也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着裝,任由大半細白的肩膀裸露在微涼的空氣中。
謝晏的目光停在他骨骼感很強的鎖骨上。
由着姿勢的原因,鎖骨處顯得深而脆弱,似乎輕輕一掰,就能将面前的人折成兩半。
他微動上下唇,“沒……我想上個廁所。”
“……”
姜清斐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作為男生,他清楚,每個人洗澡的時間都不會長過十分鐘。
正常人應當都會等到舍友出來以後,再進行自己的訴求吧?
謝晏這種整天繃着個臉的人,也會因為這種事情主動打斷正在洗澡的舍友麼?
隻是人有三急,姜清斐再氣,也沒辦法找出個理由罵他。
“那你上吧。”
丢下這句話,他唯一側身,想從面前擋路的人身旁鑽出去。
可是,腳還沒擡起來,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度貫穿了他的全身。
姜清斐甚至有些熟稔地想。
這回又是錯覺?這次的錯覺需要幾秒才能恢複?他打賭五秒以内……
等等。
姜清斐看着面前的男人驟然彎下腰,與他面對面平視。
……他怎麼能動?
真是自己的錯覺?
大腦皮層的神經試圖重新對肢體末梢下達命令。
擡腳。
失敗。
擡手。
失敗。
就連呼吸都被停止了一般,他眼睜睜看着那張英俊的面龐越湊越近,直至與自己的臉相距不過五厘米。
四目對視間,姜清斐能清楚地數清他眼上的睫毛。
是錯覺,還是……其實是他得了什麼病?
應該還是錯覺吧。
姜清斐不太确定。
明明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呼吸,可偏偏他又察覺不到窒息的感覺。
他清楚自己的肺活量沒那麼好,不可能維持這麼長時間,也一無所感。
宿舍裡其他舍友看不見。
視線裡隻剩下面前的男人。
姜清斐莫名連心跳都加速。
他要幹什麼?
謝晏擡起手,将他亂糟糟的衣領整理好,語氣間有些不可察的深意,“以後要将衣服穿好。”
姜清斐下意識要罵他“關你屁事”。
但腦子轉得比嘴巴快。清楚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不如什麼也别再嘗試。
但面前的男人已經挺直回腰,奇怪問他:“不讓開?”
“……”
姜清斐捏着毛巾,飛一般逃離了這個夢一樣的處境。
班星黎還坐在床上發呆,見他出來微微點頭算打招呼。
另外一個舍友黎元思在收拾行李,沒有注意到他的動靜。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姜清斐有些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吹風筒巨大的風聲在耳邊響起,姜清斐恍惚地想。
真的是他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