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然處理作弊的同學,作廢本次模考的成績,還要在全校師生面前通報警告,更甚者還要将處分記入檔案,這對心理壓力大到随時處在崩潰邊緣的學生來說,無異于當頭一棒。
誰能預料備受打擊的學生會做出什麼令人懊悔和遺憾的事呢?
談閑意有些擔心,擔心那位被處理的同學,也擔心未來兩年的自己會變成那個模樣。
蘇映溪靜靜聽着他的困惑與無奈,想了想後道:“别人我不能保證,但是你絕對不會變成那樣的。”
談閑意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似乎在疑惑為什麼她能如此笃定。
“其實啊,閑意。”蘇映溪對他說:“無論學校針對作弊的事情,是激進處理也好,還是暗中勸告講道理也罷,歸根到底,做錯事就是做錯事了。做錯了就要付出代價,敢做就要敢認。”
“你的共情能力使你在意、同情她的處境和壓力,你的善良讓你願意包容她、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但有個問題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她不是在模考時因為糊塗犯了錯,而是在高考時犯錯了呢?”
談閑意一怔。
“如果她這一次的作弊行為被輕松放過,如果不能讓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麼倘若在高考時她也一時想不開,采取作弊手段來達到目标,以維持虛假的榮耀和光彩,到那時還有誰會放過她呢?”
談閑意抿抿嘴唇,沉默了。
“錯的事情始終就是錯誤的,這和實施錯事時的理由無關。隻因為存在充分的理由,就可以包容錯誤泛濫的話,那麼殺人放火的人或許也可以被無罪釋放了。”
談閑意并不認為她是在上綱上線地講道理,他覺得蘇映溪說得對,錯誤就該被從源頭糾正。
現在該慶幸的是,那位同學犯的隻是階段性的小錯,還有足夠的修正空間,不至釀成大禍。
蘇映溪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對自己方才那番話的認同,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其實,她也不想像一個啰嗦的老太婆一樣給人家講道理。談閑意還那麼年輕,擁有符合年齡階段的一顆純真美好又善良的心,這是好事。
但正确與否的底線是不可逾越的,否則原則就會一改再改。
守得住底線,才能立得住原則。談閑意認同這一點就好了。
*
而今,談閑意仍然是一個善良的小少年,會共情生活得并不如意的家庭,卻也無法磨滅良心去為道德該受譴責的人求情。
蘇映溪能懂他的糾結,也很高興他即便萌生同情的心,卻也堅定原則,願意無條件站在她的立場上看待問題。
“放心吧閑意。”她笑着說道:“他們家不會過不下去的。”
談閑意怔了怔,“這是什麼意思?”
“我在那老頭家裡抄出來的錢,遠不止六十多塊。”蘇映溪說,“我給他和小老婆留了差不多二十塊錢,離下個月發放工資的日子沒多久了,他們省着點用餓不死的,也足夠維持孕婦日常的基本營養了。”
談閑意詫異地挑了挑眉,“你……竟然給他們留退路了?”
之前看她那副恨不得把那家房子點了的架勢,談閑意幾乎以為,若是殺人放火不犯法,蘇映溪真的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但,她竟然考慮到了他們兩個人三條命的實際狀況,手下留情了……
“你這什麼表情?”蘇映溪歪着頭瞄了眼少年呆愣的臉色,“怎麼,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恨之欲其死的毒婦?”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談閑意趕緊澄清,卻又反應過來這麼說似乎也不太好,随即抓緊糾正:“我的意思是,映溪,你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心軟。”
“……”多少年沒再聽到這種評價了,蘇映溪靜了片刻,彎了下嘴角,俏皮地擡了擡肩膀道:“是呢。”
就當她是心軟了吧。
如今她守在趙芳芳家門外,還在擔心某個沒良心的男人來找後賬,打擾趙芳芳和三個孩子的生活。
但其實……
蘇映溪腦海中蓦地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其實,吳忠信那老家夥要是為了過往做的損事付出代價,嘎巴一下死了,才是解決趙芳芳家暗藏隐患的一勞永逸的法子。
她被自己如此之惡毒的想法震了震,微微搖了搖頭,将念頭清出腦海。
算了吧,她心想。
誰讓她不能無視法律和道德,在異時空中大打出手,直接幹掉豺狼與虎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