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他們玻璃，凍他們一宿，作為懲罰已經很輕了。

蘇映溪聽過這番暗自竊喜的話後，倒是沒太大的反應，至少從神情上觀察，看不出她比先前更生氣的模樣。

但下一秒，她将買來的炮擺好位置，毫不猶豫地擦亮火柴，朝着炮的引線靠近。

談閑意一驚，這一瞬間，他還是本能地想要阻止蘇映溪，擔心她因為一時之氣釀成大禍。

他的手下意識伸出，想要奪過火柴。然而，同一時刻，忽然有一隻手搶在他之前，将燃着火花的火柴直接薅走。

來人站在光線昏暗的地方，甩了甩手将火柴熄滅，而後微微偏轉臉龐望向蘇映溪，一雙眸子明亮如燈。

“小溪。”對方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徹底轉過身來面對二人，“你是救世主轉生，不是惡魔現世。”

“哈，奈莉。”蘇映溪瞧着這位有段時日沒露過面的神仙，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來得倒是很及時啊。”

“我若再不來，你真會燒這家的房子嗎？”奈莉問道。

“會。”蘇映溪斬釘截鐵。

“……”奈莉無語地閉了閉眼，戳穿她道：“你其實隻是想逼我快些現身吧，祖宗？你想借用神明的力量，在這個時空中改變當下已成定局的因果？”

“咦？你這不是對我這邊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嗎？”蘇映溪微微挑眉，“那你怎麼不快點現身來幫幫我？是想看我被這裡的某些無恥之人氣得七竅生煙嗎？”

“……你講講道理好吧？”奈莉差點氣笑了，“小溪，你知道改變一處因果後，為了解決之後的連鎖反應，究竟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不是嗎？”

奈莉猜也猜得到蘇映溪這會兒在想什麼。

她想要跨越時空回到從前，回到表姑父親剛剛将空餘的房子租給别人的時候。然後給他好好普法，提醒他一定要簽署合法合規的租賃合同，以維護自身權益。

細說起來，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改變這一處小小的因果，興許并不會為未來埋下隐患。

然而，她們都是經曆過末世之戰的人，非常清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道理。

“奈莉，你之前幫過我一次。”蘇映溪望着她，聲音輕輕道：“你幫我為姥爺的親爹種下噩夢種子，吓得他魂兒都快出竅，迫使他選擇盡量支付前妻與孩子們的撫養費。因此我姥爺小時候的生活條件得以改善，他全家上下都少遭了許多罪。”

“曆史被改動了這小小一處，事到如今發生什麼隐患了嗎？”蘇映溪反問道，“我隻看到了姥爺因為生活條件改善，而度過了一段還算幸福的幼年時光，這有什麼不好？”

“小溪，這不一樣。”奈莉平靜地反駁，“那一次，我隻是出手吓唬那人，幹預他的夢境，暗示他要做個有良心的人，實則最終選擇支付撫養費是那人自己的決定。”

“可這一次不同。”奈莉微微搖了搖頭，“你想要的，是建立在你完全知情當下時空中事件走向的情況下，回到過去對應的時間點，從源頭扭轉未來存在的隐患。”

“擅自使用神明的力量，做謀私之事，是違規的。”

“規矩是人定的。”蘇映溪的語氣漸漸沉了下來，“從源頭上扭轉未來一切隐患的事，我做過，也成功了。成千上萬年的時光都能倒流，怎麼換作如今區區十餘年，就不成了呢？”

“這當然不能一概而論。”奈莉無奈道，“其實你很清楚的，不是嗎？”

“……是啊，我清楚。”蘇映溪暗暗咬緊牙關。

她之所以會穿梭于這些時空中，就是為了愈合蔓延的到處都是的時空裂縫。

而時空裂縫是怎麼産生的呢？

是因為從前世界被重啟過，各個時間線被強制融合成一體，導緻曆史上本該發生的和本不該發生的事，許多都半路出現了變故。

因此時空紊亂，本不該交融的時空呈現分裂之勢，形成時空裂縫。

神明也好，她也好，都在為了時空裂縫的事情四處奔走。如今她卻也想做可能會加重時空分裂的事……難怪奈莉拼命阻她。

但是……

蘇映溪輕輕阖目，胸口處好似有一團氣堵着，硌得她疼得厲害。

“我如今也隻是個普通人啊，奈莉。”她幽幽說道，“我有七情六欲，會想做人之常情的改變，沒法眼睜睜地看着血脈相連的親屬被人欺淩至此。”

聞聽此言，奈莉稍稍怔了一下，随即意識到了什麼。她蹙起細細的眉，眼中神色複雜，一時沒有說話。

“你見過我從前的模樣，你最了解我。”蘇映溪漸漸垂下頭，臉龐被籠在一片陰影中，看不分明臉色，但她語氣仍然平靜至極，“你見過我上天入地、翻雲覆雨的時刻，也見過我雷霆一怒、天下為之一震的模樣。”

“我擁有過至高無上的力量，我做過這世間的主宰，但如今我已什麼都不是了。”

奈莉聽着這話，心中越發覺得不對勁。

“小溪，你……”

“或許……”蘇映溪打斷她，自嘲般笑了起來，“選擇放棄力量，卻保留下過往的記憶，真是我年少時的沖動之舉，太幼稚，太可笑了。”

“不若将一切都忘幹淨，好好做個無能的普通人，便再不必為了可做、卻又不可為的事情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