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
一場至關重要的會議正在進行。
牆上大屏幕上實時顯示着這場案件的重要數據和地圖标注。
負責數據分析的警員彙報着:“通過對近期收集的數據進行分析,死者名為王剛,48歲,是一名押運貨物的司機。根據周邊監控錄像,我們發現案發當天王剛曾與一輛可疑的黑色面包車頻繁接觸,并且出現在這些區域,目前正在追蹤車輛的去向和車主信息。”
讨論聲此起彼伏,大家各抒己見。
劉局站在會議桌前端,雙手用力撐在桌面上,面色嚴肅地掃視全場一圈,“就這麼處理吧,擴大搜尋範圍,勘察他的住處,銀行賬戶,交易明細,還有近期都與哪些人來往,都抓緊時間,偵查速度也都提上來。”
*
榆林區是一片被歲月塵封的土地,是舊時代的代表地段。
早些年,這片區域是國家重點工業區,當年的省級政府對這裡很重視,有完整的生産線,以及校園、科技館、金融樓等設施。
學校與工業區有合作,畢業包分配工作,很多學生都會被介紹到當地就職。按當年的待遇來說,這裡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
時隔多年。
這裡人去樓空,昔日繁華的家屬樓早已寂寥無聲,殘垣斷壁上寫着大紅的“拆”字,花花綠綠的小廣告貼得到處都是。
牆皮大塊剝落,露出内裡的水泥石磚,藍色的玻璃破碎,玻璃渣子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像一隻隻空洞駭人的眼睛,凝視着這片衰敗之景。
廠區的主幹道上,柏油早已龜裂,一道道裂縫如大地的傷口,其間長滿了頑強的野草。幾個髒兮兮的小孩在一扇鏽迹斑斑的鐵門後玩捉迷藏。
遠處的煙囪如巨人般矗立在荒蕪的雜草叢林間,表面是鏽迹斑斑的鐵皮,是歲月镌刻的皺紋。
還留在這裡的住戶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和留守兒童。
再往前巷口忽然變得擁擠,車子是開不進去了,路讓之放棄了,熄火轉頭對後面兩人說:“下車吧。”
工業區宿舍樓還是老式的筒子樓,白磚藍瓦,如今絕大多數人都搬離了這裡,隻有幾位老人仍堅守。院子裡的晾衣繩上,洗幹淨的衣服迎風飄蕩。
三人步入昏暗的樓道,一股夾雜着腐爛黴味的灰塵湧入鼻腔。
“咳咳咳……這地方……”路讓之忍不住脫口而出。
三人拿着王剛的照片一家一家排查詢問,可得到的信息是——
“沒有,沒見過。”
“我老了,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陌生,從來沒見過。”
“不認識。”
“.....”
幾個小時過去了,仍一無所獲。
“喂,老趙,該不會線索又找錯了吧。”路讓之喘着粗氣,幾個小時上下樓,他早就累得虛脫了。
趙炜捏着照片,聞聲,語氣平靜:“不可能,換棟樓再試試。”
“可是這天快黑了,再查下去,我怕民衆投訴咱們。”路讓之跟在後面,再擡頭已經見許以辰和趙炜走遠了,壓根就沒聽見他說什麼。
夕陽的餘晖灑在簡子樓上,更顯得頹廢。他們的車停在大樓的門前。
三人出來院門,趙炜摸出一個香煙放到嘴裡,背着風點燃了香煙,橘黃色的光一晃而過。
路讓之說:“都說了這樣再查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你們非不聽,好了,讓人記恨上了,到時候有的是人投訴咱們。”
趙炜靠着車蓋前,吐出一口煙,煙霧袅袅裡,他的神情顯得嚴肅冷漠,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有沒有一種可能……”許以辰說,“一開始的偵查方向就不對。”
“什麼意思?”二人徐徐看向他身上。
許以辰翻看着幾張案情報告的照片,說:“複達藥業的前身是誰?”
複達藥業的前身還是國内制藥巨頭,但後來藥品方出了問題,造成了十多個人死亡,上百人住院。事故發生之後,事故責任人給出了具體解釋和賠償損失,但自此也讓複達藥業名譽受損,一蹶不振。
至此複達藥業也銷聲匿迹,為何時隔多年,這家藥廠又被牽扯到一樁案件當中。
凝固般的靜寂之中,幾人的目光對準遠處廢棄的制藥廠。
高大的圍牆傾斜欲倒,露出斑駁的紅磚,斷裂的鐵絲網懸挂在牆頭上。廠區的建築風格陳舊而壓抑。
推開陳舊的大門,一股刺鼻的藥味混合着潮濕的黴味撲鼻而來,一排排巨大的制藥設備橫七豎八的擺放着,表面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鏽迹。
“趙隊,許隊,你們看。”路讓之戴着手套,用手電筒照射一處角落。
地上散落各種破裂的玻璃器皿,最明顯的是一個破舊的紙箱。
牆上标有“當心中毒”“當心有毒氣體”“當心腐蝕”等字樣。
路讓之準備用手去搬動紙箱。
趙炜:“别碰。”
他用撬棍去戳紙箱,紙箱倒地,緊接着,一瓶瓶玻璃瓶滾落出來。趙炜把手電筒舉過頭頂,瓶子上面的标簽已經褪色,依稀能辨别出一些藥品名稱。
一瓶白色粉末狀原料灑落一地,彌漫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霧。
三人靠近去看。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廠房内發出一陣陰森的呼嘯聲,如無數冤魂在哭泣。
一隻野貓忽然跳到一樓的水泥窗台上,發出詭異的貓叫聲。
電光火石之間,三人感受到一道目光凝聚在他們身上,同時扭頭看去——
雜物堆放的拐角露出一片深藍色衣角,在被發現後,竟然慌亂的往别處跑去。
“站住!”
那人戴着黑色鴨舌帽和口罩,跑得很快,絲毫不拖泥帶水,如獵豹般沖向倉庫大門。
工廠房是有六層,他們正處于一樓的辦公區,那人眼見他們要追上來了,推翻立在前面上的鐵架,卯足了勁往前跑。
路讓之從另一個樓道口穿過去攔。
那人猛地刹住,靈活的身體直接翻過低矮的小土牆跳了出去。
“站住!”
“别跑!”
幾人在逼仄的樓道口緊追不舍,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
許以辰追了上去,快抓住他的後衣領,那人卻從身側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刀刃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寒光,他瘋狂刺來,許以辰條件反射得避開,側身。
空氣中彌漫着緊張與危險的氣息的,鐵門在雙方格鬥中被踹倒,揚起灰塵。
那人的後背重重撞在牆上,仍是不肯服輸,緊握着匕首,朝着許以辰再次狠狠刺來,動作迅猛而兇狠。
許以辰抓住對方手腕,用力一扭,隻聽“咔嚓”一聲,對方的手腕傳來骨折的聲音,匕首随之掉落。
到底雙方都是接受過訓練的,對峙不相上下。恍惚間,聽見一聲諷刺的笑聲,那人像是沒有感受到疼痛一樣,另一隻手揮動間,細小的粉末襲來。
速度太快,細小的粉末眯住了眼睛。
胡椒粉。
許以辰抓住扶手,站穩腳後,猛地一擡頭看去,那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樓梯口傳來哒哒腳步聲,趙炜和路讓之追過來了,望着周圍一片狼藉,循聲問道:“怎麼樣了?”
“跑了。”許以辰。
趙炜:“看清臉沒?”
許以辰:“沒有。”
路讓之驚呼:“你流血了。”
許以辰才感覺到一陣銳疼,下意識地看向手掌,一道深長的傷口赫然在目,鮮血從皮肉翻卷處不斷滲出。
染紅了他的掌心。
應該剛才搶奪那人匕首時不慎劃破的。好在傷口不深,出血面積不大,用清水清洗一遍,回去再做處理。
路讓之沒忍住罵了一句:“伏擊警察,膽子是真夠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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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徹底暗下來,外面漆黑一片,廢棄的樓道裡還剩下一盞泛着冷光的感應燈。
陰冷,黴味,窒息感再次襲來。
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