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來個流裡流氣的混混要買蜂蠟,可那價錢低得簡直不像話。
“二百文!”
鐵萍姑驚得瞪大了眼睛,擡起頭沖着那人說:“大哥,這麼多的上好蜂蠟,隻值二百文?!”
“這價格已經很高了!”
“啊?”
鐵萍姑一顆心“咯噔”提到了嗓子眼兒,伸出手比劃着:“您就行行好,加點錢吧,五百文,不不不,三百文,就三百文成不?”
老巢脾能煮出的純蜂蠟本就不多,鐵萍姑留着它用來誘蜂。
這塊蜂蠟是蜜脾熬出來的。
要說蠟質最好的,那還得是蜜脾中的封蓋蠟。
這盆蜂蠟看起來質地純淨,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它本身上乘的蠟質,另一方面離不開鐵萍姑的細心。她把蜂蠟收拾得幹幹淨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仔細過濾過蜂渣的。
那混混卻冷哼一聲,撇着嘴說:“就二百文,多一個子兒都沒有!”
鐵萍姑實在沒轍了,苦着臉,正要咬着牙答應,心想:誰樂意賣這低價啊?可賣不出去蜂蠟,自己就得被賣掉,賣便宜了頂多挨頓打罵,總比被賣掉強。
可還沒等那混混掏錢,就聽到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且慢!這麼好的蜂蠟,既能拿來做紫雲膏,又能當蠟燭使,兩三百文豈不是賤賣了?拿來讓我先瞧瞧!”
突然聽到有人說公道話,鐵萍姑激動得眼眶都紅了,忙不疊地應道:“诶——來了!”
說話的正是尤明姜。
她是特意給賣蜂蠟的小姑娘解圍的。
那混混曾見過尤明姜,當時她把田伯光揍得口吐鮮血,還一腳将人踹進了臭水溝裡。
于是,那混混吓得脖子一縮,二話不說,麻溜地溜走了。
鐵萍姑抱着那盆蜂蠟,急急忙忙湊到尤明姜跟前。
尤明姜瞅了她一眼,頓時呆住了。
這賣蜂蠟的小姑娘臉色蒼白,嘴唇泛着吓人的青紫色。
尤明姜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這嘴唇泛着青紫色,可是要命的危險信号,得趕緊救人!
“你是不是被蜜蜂蜇了?”尤明姜着急地問道。
“不是蜜蜂,是褐胡蜂,叮了好幾下……”
吸氣越來越費勁,眼前的東西也開始模糊不清,鐵萍姑隻覺得天旋地轉。
她兩條腿直發軟,再也撐不住身體。
緊接着兩眼一黑,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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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人就要栽倒了,尤明姜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手托住裝蜂蠟的臉盆底,一手将人摟個滿懷。
茶婆忙不疊上前支應,接過那盆蜂蠟來。
隻見鐵萍姑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嘴唇也沒了一絲血色。
就這麼毫無生氣地靠在尤明姜懷裡。
“這是休克了!”
尤明姜心一揪,将人打橫抱起,就往茶棚裡沖。她一邊小跑,一邊扯着嗓子喊:“茶婆,快騰個地兒,人昏死過去了!”
沖進茶棚,圍觀的百姓卻沒散開,還一個勁兒地往前擠。
“嘩啦”幾聲,尤明姜直接把四五張方桌,踹得側翻在地,豎在周圍弄成了個簡易的圍擋,剛好把那些好奇的目光擋在外頭。
然後,她又從竹編藥簍裡拽出那一卷葦席,三兩下鋪在地上。
尤明姜把鐵萍姑安置上去,再伸出手指,使勁掐鐵萍姑的人中。
糟糕!
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迅速從竹編藥簍中取出一支0.3mg的【腎上腺素自動注射器】。
針頭閃着冷光,尤明姜用食指輕輕彈了彈針筒,“啪”的一聲脆響,把多餘的空氣趕走,接着緩緩推動活塞,藥水慢慢向針尖移動。
找到靜脈後,尤明姜把針頭紮進鐵萍姑的皮膚,藥水緩緩順着血管流進去,注射完了,她迅速拔出針頭,用紗布緊緊按住針眼。
尤明姜緊緊盯着鐵萍姑的臉,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沒一會兒,鐵萍姑的眼皮輕輕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
“這玩意兒可真神了!”
周遭的驚歎聲一下子炸開了鍋。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陣系統播報聲:
【叮!尊敬的少俠,您在開封城中行俠仗義,成功拯救一名身中蜂毒的弱質女流,義酬已發放到您的竹編藥簍。】
義酬如下:
【奧美拉唑腸溶膠囊10mg*14粒/盒】
【氯雷他定片10mg*12片/盒】
【凝血酶凍幹粉500單位*10瓶】
【特發此禮,以資鼓勵,望少俠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尤明姜知道,這就意味着這個賣蜂蠟的小姑娘,已經成功被自己搶救過來了。
她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這才松了松,臉上露出一點欣慰的笑。
當然,她也不敢多耽擱,從竹編藥簍裡取出一瓶500ml的【靜脈輸液瓶(林格氏液)】,麻溜地給鐵萍姑挂上了吊針。
茶棚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周遭兒議論紛紛:
“這個透明的瓶兒,又是啥玩意兒?那根細管子還能紮進肉裡頭哩!”
“俺滴個乖乖,這玩意兒太生猛了,那藥水直接就進了身子,咋做到的?”
“萬一出了岔子,人還能活嗎?俺可不敢用!”
……
茶棚對面是個小飯館。
小飯館的屋脊上,穩穩地坐着個頭戴笠帽的灰衣青年。
帽檐壓得很低,他一條腿随意晃蕩着,另一條腿蜷在瓦片上。
修長的手指拈起一顆飽滿的幹炒花生,不太生,也不太熟。
在太陽的閃光下,花生殼的紋理清晰可見。
随着指尖輕巧發力,“咔哒”一聲,花生殼裂成兩半,露出幾粒粉嫩白胖的花生仁。他将花生丢進嘴裡,微微眯眼,一邊嚼,一邊打量茶棚裡救人的年輕鈴醫。
單看身段,便能看出她是個美人,隻是打扮頗為寒酸。與那些精心妝扮的美嬌娘相比,她顯得有些“不修邊幅”,也全然沒有那一派弱柳扶風之态。
瞧她那健康的模樣,仿佛随時能捋起袖子,輕輕松松扛起一麻袋麥穗,甚至還能飛檐走壁。不過,想必沒人敢在她面前多嘴,她看起來就不太好惹,誰要是冒犯,她說不定真會撕爛對方的嘴 。
很特别。
将最後一粒花生扔進嘴裡,灰衣青年輕輕揚起了嘴角,一陣風吹過,屋檐上已不見他的蹤影。
隻剩下一堆微微晃動的空花生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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