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紅珠在舊封丘門附近未尋到尤明姜,無奈買了幾副藥回去,然而海四爹服下後病情未見好轉。走投無路的她心一橫,打算進城碰碰運氣,期望能遇見尤明姜。
路過胭脂鋪時,恰好遇到新任官員那位雍容華貴的夫人在挑選口脂。
那個帶有伸縮功能的精緻牙筒中,裝着質地硬實的口脂,在昏黃的燈光下,光耀奪目。
海紅珠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眼。
對平頭老百姓而言,幾十文的口脂已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能買幾斤蔬菜,一二百文的口脂更貴,一般隻有新娘子為讨彩頭才會購買用于添妝,而裝在牙筒裡的口脂,其價格遠超百姓的消費能力。
可海紅珠隻是看了一眼,就聽到那位夫人尖叫着“抓賊”。這聲音驚動了廂兵和廂吏,她就被當成是“潛在的賊人”抓了起來。
雜耍藝人在江湖上四處漂泊,每天累死累活,也就隻能勉強糊口。在那些達官貴人眼裡,他們不過是用來消遣的,根本不把他們當回事兒。
這夫人跟她那虛僞的丈夫一個樣兒,平常就特别瞧不起這些窮苦人。
這不,一口咬定是海紅珠打算偷口脂,回府前還特意跟官差們說要好好懲處這事兒。
那家胭脂鋪子的口脂頗負盛名,是用胭脂蟲制成的,還添加了昂貴的薔薇水,裝在管狀鑲嵌碧玉的牙筒中,隻有達官顯貴才用得起。
廂吏冷哼一聲,滿臉不屑道:“哼,就憑你也敢看?”
他猛地一揮手,将一張蓋了官印的驅逐令,狠狠地甩在海紅珠臉上,“别在這兒礙眼,給我有多遠滾多遠!要是再讓我見到你們,定将你們送官究治,絕不輕饒!”
說完,他帶着手下揚長而去,氣焰嚣張。
城門口的百姓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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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紅珠看着城門上的匾額,滿心悲戚。
淚水在她的眼眶中直打轉,可她使勁憋着,就是不讓眼淚落下。
尤明姜疾步向前,奮力從人群中擠了過去,将海紅珠攙扶而起,帶到車篷之下,讓她坐在依舊昏睡不醒的鐵萍姑的旁邊。
“沒事了。”尤明姜取出一條幹淨的舊毯子,輕輕搭在小姑娘的肩頭。
海紅珠剛一坐上騾車,那一直強忍着的情緒瞬間崩潰。
她的眼眶急劇泛紅,淚水在眼眶裡瘋狂打轉。
聽到尤明姜的一聲“沒事了”,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好似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滾落下來。
開始隻是小聲的啜泣,漸漸地,哭聲越來越大,最後竟是放聲大哭起來。
她蜷縮成一團,邊哭邊喃喃自語:“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呀?我不過是瞧了一眼那管兒口脂!”
那哭訴聲回蕩在寂靜的夜裡,讓人聽了心生不忍。
“别哭了,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尤明姜壓低聲音,擡手給她擦幹淨眼淚,又替她換下手上的髒紗布。
“小妹,那個狗官得意不了太久,我保證!”
她埋下的那顆雷,一旦爆炸,将會在開封的上空驅散一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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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從鐵匠鋪取回了定制的那幾個刀頭後,趕着騾車,朝着海紅珠的住處疾馳而去。
一路上,車内車外皆是一片死寂,誰都沒有打破這份沉默。
沒過多久,她們仨(鐵萍姑還在昏睡中)就抵達了海四爹那略顯破舊的茅草屋前。
剛到門口,就見海四爹艱難地挪着出來。
突然,他雙腿一軟,向前撲倒,接着一口血吐在地上,格外刺眼。
海四爹趴在地上半天不動,他臉色蒼白,汗珠滾落,眼神中滿是絕望,他知道表演失誤,衙門不會放過他們,想到自己拖累了女兒,隻覺得自己窩囊透了!
“爹爹!”海紅珠哭着撲了過去。
海四爹胸膛劇烈起伏,咳聲不斷,拼盡最後力氣強撐着說“我沒事”,卻被一陣更劇烈的咳嗽打斷,整個人蜷縮起來。
“尤大夫,求您救救我爹爹!”海紅珠淚眼望向尤明姜,聲音帶着絕望的哭腔。
尤明姜迅速打開針包,在旁邊的磨盤上平整地鋪開。
一盞昏黃的清油燈明明暗暗地閃爍,銀針泛着冷光。
她穩穩地拿起一根銀針,先朝着海四爹頭頂的百會穴紮去,又迅速而準确地紮向鼻尖的素髎穴,再在手指尖的十宣穴上輕輕一點刺。
之後,她熟練地按摩海四爹膻中穴,以緩解氣血上逆。
尤明姜一邊施針,一邊觀察症狀,憑經驗判斷海四爹是情緒激動引發腸胃出血。
于是,她果斷取出4瓶【凝血酶凍幹粉】,每瓶500單位,和2粒【奧美拉唑腸溶膠囊】,小心喂給海四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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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尊敬的少俠,您在開封城外的茅草屋中行俠仗義,成功拯救一名急火攻心的弱質男流,義酬已發放到您的竹編藥簍。】
義酬如下:
【3%過氧化氫消毒液100ml*1瓶】
【莫匹羅星軟膏10g*1支】
【維生素E軟膠囊0.5g*200粒】
【特發此禮,以資鼓勵,望少俠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這時候,系統播報聲就是對她的肯定。
尤明姜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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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四爹病情緩解,父女倆抱頭痛哭,哭聲裡有太多的心酸。
尤明姜心中酸澀,在磨盤上放下一根紅布包裹的野山參,歎了口氣,“二位保重。”
她轉身要走,海四爹和海紅珠相互攙扶着,步履蹒跚地挪至騾車前,雙膝一彎,重重地跪了下去。
“尤大夫,求您帶上我們吧!我們爺倆走投無路,實在沒地方可去了。”
海四爹老淚縱橫,“懇請您讓我們跟着,哪怕做牛做馬都行。”
海紅珠也哭着哀求:“尤大夫,您行行好!我能燒水煮飯、砍柴打水,什麼粗活都能幹,而且我還識字,吃得了苦。求您收下我們,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心甘情願。”
父女倆知道尤明姜的日子也過得緊巴巴,多了兩張嘴,這些開銷對她是負擔,也确實走投無路了,才厚着臉皮張這個嘴。
望着眼前這可憐的父女倆,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恻隐之情,她抿了抿嘴,咬咬牙道:
“罷了,救人救到底。既然你們想跟着走,那就來吧。”
說完,她對父女倆招了招手。
就這樣,尤明姜的騾車上又多了一老一少。
車轍在黃土路上蜿蜒,騾車辚辚而行,揚起滾滾黃塵,漸沒于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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