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大雨,葉鳴川回到了家,他從口袋中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伸手打開玄關處的開關,屋内瞬間亮了起來,他住的是簡陋的單間,大概二十平米,房内還有個狹小的浴室,以及約莫兩平米的陽台。
陽台朝向很好,但最近雨下得太頻繁了,房内不可避免地有些潮濕。
葉鳴川從衣櫃裡拿出幹淨的衣服,進了浴室,半響,浴室内花灑淅淅瀝瀝的聲音停止後,他帶着一身濕潤走了出來。
走到房間内那張一米五的床邊,葉鳴川蹲了下來,伸手往床闆下掏了掏,拿出一個破舊的鐵盒子坐在了床上。
掀開有些生鏽的鐵盒子,裡面安靜地躺着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看起來大概是七八歲的模樣,小男孩緊緊抿着雙唇,一副緊張羞澀的樣子,而另一旁的女孩子則是頭頂紮着兩個沖天辮,對着鏡頭笑得燦爛。
葉鳴川将鐵盒挪開,拿出照片,躺在了床上。他的指腹輕輕摸過照片上小女孩的臉,嘴角微微揚起進入了夢鄉。
葉鳴川前世回憶錄──
東甯市蒼城,初夏。
炙熱的太陽烘烤着大地,田野裡麥浪翻滾。熱風吹得人心頭躁意四起。
蒼山腳下有一個村落,一身穿淺紫色連衣裙的女子此刻在院子裡正揮動着手裡的竹藤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小男孩身上,刺耳尖銳的怒罵聲一聲高過一聲:“都是因為你,你爸爸才不要我的,我當初為什麼要生下你,為什麼,為什麼!!”
“你說啊,為什麼?你爸爸為什麼要抛棄我?”
“是我哪裡不好嗎?我改,我改,我改就好了啊,為什麼我找不到他?”
“……”
女子面容扭曲,厭惡得看着地上動也不動,抱着頭的小男孩,竭斯底裡的怒罵聲過後,竹藤破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處院子與隔壁僅僅隔着一米五高的圍牆,張大嬸惦着腳尖循着聲音望過去,見葉紫檀又在打小孩,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又看向地上躺着的瘦弱男孩,眼裡露出心疼。
但又有什麼法子呢,葉紫檀打孩子,他們左鄰右舍也不是沒有勸過。
沒用啊,沒用啊,甚至越勸打越狠。
張大嬸不忍心繼續看下去,一轉身又回了自己屋内。
許是打得累了,葉紫檀喘了一口氣,扔下竹藤,施施然往屋内去了。
夏日的太陽照得地面發燙,許久沒有讓人身體生疼的竹藤揮下來,地上的小男孩才松開死死抱住腦袋的雙手。
他面無表情地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層,轉身走出了院子。
正午時分,正是村裡人吃完午飯在家納涼的時候,一路上都是靜悄悄的。
路旁的栀子花開得盛大絢爛,就像一片片的白色海浪一般。
小男孩蹲下身,摘了一大捆捧在胸前,腳步有些蹒跚地往村落邊緣處走去。
細密的汗珠布滿額頭,小男孩騰不出手,隻能聳起肩膀,用肩膀上的衣料将汗珠抹去。
良久,他終于走到了一扇木門前,還未伸手拍門,門卻“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
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縫裡鑽了出來,頭頂紮着兩個沖天辮,小女孩看到他時,眼珠子一亮。
“小川,你來啦。”小女孩開心地說着,她看向小男孩手中捧着的那一大把栀子花,笑得眼睛彎彎。
不等名喚小川的小男孩開口說話,小女孩又一溜煙跑回了屋内。
片刻功夫,小女孩身上背了一個碩大的書包,打開了大門,她自然而然地接過對方手中的栀子花,低頭湊近聞了聞。
果然聞到喜歡的淡淡香味,小女孩才擡頭道:“走,我們去玩。我給你帶了玩具,在書包裡呢。”
小川嘴角微微揚起:“年年,你的書包給我。我幫你拿。”
年年:“好。”
小心翼翼地護着手中的栀子花不掉落,她将書包褪下肩膀。
初夏烈日當空,小小孩童卻不懼炙陽,亦步亦趨地跟着對方走在蒼山的田地裡。
年年:“你要小心一點哦,我給你的玩具可不能壓,壓着就要壞了呢。”
小川:“好。我會小心的。”
*
蒼城因為蒼山而出名,蒼山山腳下有一片白色海浪般的栀子花,栀子花中央長着一顆巨大的榕樹。
夏日裡,榕樹灑下一片陰涼。
這是小川和年年的秘密基地,不被長輩知道的秘密基地。
年年:“這裡真的好美,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來這裡?”
小女孩一邊說着,一邊彎下身子坐在地上,背靠在榕樹樹幹。她拉了拉身旁的小男孩,示意對方像她一樣坐下。
小川順勢坐在她的身邊,聞言低聲道:“大家說栀子花是白色的,不吉祥。”
話音一落,年年立刻漲紅了臉,也紅了眼眶:“你胡說,栀子花怎麼可能是不詳的,我叫林栀年,名字裡有個栀字,你是不是想說我也是不詳的?”
小女孩的哭腔瞬間讓小川慌了神,他急忙道:“我沒有,我沒有,栀子花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