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園到昨日山中,捷徑是穿江南鎮而過,但此舉有打草驚蛇的風險,趙洵一行則從鎮外繞道。前面的路還算平坦,再往林中就是崎岖山路,馬不能行,都得下來走進去。
趙洵讓郭越和昨天看守姜慈的侍衛常超随行,其他人留在山下待命。
郭越有點擔心,“不再帶些人嗎,大人您現在傷還未愈。”
趙洵擺了擺手,“昨日那些人不是重點,也不會在此逗留。”
郭越:“為何?”
“一來他們上次失手,再想下套不易;二來……”趙洵說着,轉頭看了走在邊上的姜慈一眼,“他們昨晚應當是吓得夠嗆。”
郭越也跟着看了過去,作為“吓得夠嗆”的一員,他也深深認同。
白天上山腳步輕快得多,畢竟光線明亮,尋山路而上,幾乎很快就找到了昨晚的那棵大樹,以及樹下的那個無名墳。
與其說這是個墳,不如說這就是一個土堆,有名無名在一個形式,之所以叫它土堆,就在于它連這個形式都沒有,甚至不願為它立一塊木牌。
不過眼下讨論這個也是無用,畢竟這土堆從晚上開始連個墳也算不上了,隻剩下一個大坑,坑裡露出棺材的一角。
郭越覺得此情景實在太冒犯,一時忘了棺材的主人就站在自己旁邊,忍不住對着空氣拜了拜,“真是造孽。”
姜慈在邊上冷不丁出聲道:“雖然我沒在裡面躺着,但總覺得占了便宜,郭大人,如此大禮就不必了吧。”
郭越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遠,“哎喲,姑娘,别吓我了。”
姜慈笑笑,便收起玩笑,上前去查看了。郭越生怕趙洵叫他跟着去做挖墳這種事,立刻給自己找了個活,跑遠了。
“大人,下官去周圍看看,也許能找到一些别的線索。”
“嗯。”趙洵點點頭,然後自己慢悠悠上前,來到姜慈身邊。
不怪郭越害怕,雖然這還是白天,但是這土堆中畢竟又深又暗,很難叫人不多想。
常超寸步不離地跟着趙洵,現在也是開了眼界。他昨天還是隻是聽說棺材裡蹦出來一個人,這會兒倒是親眼瞧着姜慈順着那墳頭的洞,直接跳了進去,絲毫不猶豫地回到了棺木中。
常超忍不住道:“姜姑娘倒真是……毫不忌諱。”
趙洵看了一會兒,不見姜慈上來,問:“你在找什麼?”
姜慈自己也沒頭緒,隻是她心裡隐隐有個猜想,她隻好尋着有限的劇本記憶,看看能否找到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于是她如實相告,“我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什麼物件也沒有,我想也許有什麼東西落在這裡了,也許是玉佩,手串,或者是……”
姜慈這邊在棺材裡絞盡腦汁地回憶着在劇本裡曾經看到過哪些随身物什,那邊趙洵在聽着,他稍一踱步,隻感到腳下踩到一硬物,彎腰撿起一看。
趙洵将那物拿在手上,接過姜慈話道:“或者是……一根玉簪?”
姜慈還在棺材裡,“玉簪?也是可能有的,我記得當時……”
趙洵在棺邊蹲下,屈指輕輕扣了兩下,待姜慈探頭出來,他把玉簪遞了過去,“是這個?”
白玉簪,雕以玉蘭花飾,質地清透,玉質光滑,若隻是讀劇本,大概想象不到這個簪子如此精緻。但此時此刻,姜慈卻對這簪子産生一股熟悉之感,她從趙洵手中接過,猛然回想起自己究竟在何處見過。
“這日江南湖邊,一畫舫于湖面閑遊……”
“從船艙裡走出來三兩少女……一位素衣玉簪長發如墨,皆是桃李年華。”
夢裡的匆匆的一瞥,當時隻覺得再尋常不過的一根玉簪,沒想到在此時有了具象,正被她握在手中。
江南,畫舫,落水……
“什麼城?這裡是江南鎮!”
此時諸多細節湧上心頭,身份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原來醒來時身着白衣不是因為入棺,而是她那天本就穿着那樣一身衣服。
原來那個夢不是因為自己看了劇本,而是因為自己就要成為劇中人。
“哈哈……”姜慈喃喃低語,神情似有恍惚,“原來我是……”
常超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安,過來提醒趙洵道:“姜姑娘怕是有些神智不清……”
趙洵沒說話,他低頭去看那根玉簪,并無什麼蹊跷,光是一根簪子也無法證明身份。但以姜慈的反應,這簪子大概沒那麼簡單。
“姜姑娘,你想到什麼了嗎。”趙洵伸手,示意她可以從地裡出來了。
姜慈經他提醒,回過神,倒也不客氣,接他之力從棺材裡出來,再開口時不答反問,“大人什麼時候回京城?”
“過兩日,怎麼?”
“能捎帶上我嗎?”
趙洵意會,“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份,要從京城尋找答案?”
“正是如此。”
趙洵看她片刻,最終答應下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