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洵是真生氣了。
雖然這種生氣不是厲聲斥責,也沒有面露怒意,隻是沉下聲音,但被那雙一點溫度都沒有的眼神盯着,隻感覺自己好像也成了荒原上無處可躲的獵物,在捕獵者的目光下瑟瑟發抖。
姜慈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第一次從趙洵身上感受了一絲威脅,她甚至在腦海中下意識地想,果然活閻王這個稱呼不是白叫的,誰在戰場上看到這種人不害怕!
她下意識想掙脫趙洵的束縛,和趙洵拉開距離,趙洵有所察覺,手上的力道不松,反倒是更緊了。
同時,隻聽趙洵冷聲道:“如果性命對你來說可以随意抛出去當誘餌,又何必在我這侯府躲躲藏藏?”
姜慈張了張嘴,一時無言以對,在趙洵看來卻等于默認了。
趙洵便問她,“為了查明真相,連命都要搭進去,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值得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姜慈似乎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好像一直以來都有一雙手,在催促她找到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以前就和大人說過,如果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安心在這裡立足。”
要她不管不顧,從此安穩過日子也不是不行,隻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單方面就能決定的。而且如今看來,她當初的擔心并非是無用之功,這具身體的主人背後牽連太多,她眼下還能應付一二,但她如果一直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是敵是友也分不清,那麼她在京中待得時間越長,她的破綻就越多。
甚至于,也許這侯府有朝一日也會被她連累。
她看向趙洵,目光從未如此堅定,趙洵聽她說完,好像冷靜了一點。姜慈見他恢複了以往的神情,很快松開了手,“抱歉,我……”
“沒事,侯爺說的對,是我擅自行動了,我……侯爺?”姜慈一愣,看見趙洵低着頭看着她手腕。
趙洵似乎很在意剛剛的逾越之舉,此時低頭一看,隻見姜慈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顯眼,他沒顧上姜慈說了什麼,就隔着她的衣袖輕輕托着她手腕,将她帶到椅子邊坐下。
姜慈一頭霧水地看着他,“這是……”
趙洵看上去很是愧疚,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他低頭道:“稍等我一下。”
“我……”姜慈愣了一下,還想說什麼,趙洵已經匆匆離開了前廳。
姜慈看着趙洵背影出了一回神,沒等她想明白這都是什麼事,沒一會兒,隻見趙洵又回來了。他手裡提着個小木盒,長腿一邁了兩步徑直過來,将木盒放在桌上,從裡面找出來一個小藥瓶,拿出來打開了,一股薄荷清香飄散開來。
隻見他一手拿着藥瓶,一手攤開來,垂眸看着姜慈,道,“手。”
姜慈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要給她上藥,頓時擺擺手道,“不,我自己來……”
“我來。”趙洵很有耐心地等着,“你也不方便。”
姜慈心想這也不算什麼傷吧,隻好把手伸了過去,趙洵手上拿了個帕子,正好将姜慈的手腕墊着,另一手十分娴熟地灑上藥,再細心地包紮,一舉一動都沒碰到姜慈分毫。
廳中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包紮的細微動靜,姜慈也不知道怎麼的覺得有些别扭,也不敢擡頭,就低頭看着趙洵動作,忍不住道:“大人這包紮得真熟練。”
趙洵應了一聲,“在軍中都是家常便飯,習慣了。”
姜慈點了點頭,這不知道是什麼跌打藥,灑在皮膚上清清涼涼的,姜慈忍不住動了動手腕,趙洵看她一眼,問:“疼嗎?”
“不、不疼。”
“這藥有點烈,不過好得快,明天應該就看不出來什麼了。”趙洵将繃帶系好,說,“剛才……我有點急了,實在不應該。”
趙洵生氣的時候姜慈可能還會跟着人據理力争一下講講道理,但現在趙洵這麼一道歉,姜慈反而是吓了一跳,有些惶恐了。
“大人言重了。”姜慈想了想,道,“這次我貿然行動确有風險,下次有所行動一定與大人商量。”
趙洵張了張嘴,似乎想補充點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停住了,隻是順着姜慈的話點了點頭,“好。”